“听众朋友们,你们好。每周三期的《与你同行》节目今天与您见面了。听众朋友,今天我们请到的这位:十二岁就被1976年那场毁灭性大地震砸残双腿,凭着顽强的意志和精神自学完成了小学、中学、大学的全部课程。在自学期间,为了减轻亲人的经济负担,在哥哥的帮助下办起了书亭。他的自学过程是在书亭度过的。在自学过程中,他不仅生活上自食其力,而且写了大量的优秀作品,并发表在国家级杂志、刊物上。这个身残志坚的青年作家是谁哪?他就是读者们已经非常熟悉的董小难。董小难,你好?”
“你好。”
为了使听众朋友们更进一步了解你失去双腿后从自暴自弃,到自学成才的过程,先为听众朋友们朗读一篇你的作品,然后再进行听众朋友的提问,好吗?”
“好。听众朋友们,今天我非常有幸来到我市非常受听众欢迎的《与你同行》节目组,与听众朋友们直接交流,倾诉我的心声。听众朋友,下面我为您朗读我在1986年写的一篇文章,题目是《跋涉》。”
董小难用他那浑厚的男中音舒缓、激情地朗诵起来:“说到跋涉,人们立刻就会想到背着行囊的旅者,跋山涉水的艰辛画面。然而,对于一个失去行走能力的人来说,跋涉该是怎样的一个艰难历程……”
“快,快听,我老叔正在收音机里广播。”凡凡兴奋地对正在写作业的唤唤喊着。
援朝、王兰在各自的单位认真地倾听着。看过董小难作品的青年学生、老师们都在静静地听着。
一位高中男生安东东拿着收音机跑到楼下同学家高喊着:“腾立国,快,快听,那个自学成才发表过好多作品的董小难正在收音机里读他写的那篇《跋涉》,走,到我家去听。听完了还可以在我家打电话和他交流。”
“好,快走。”腾立国和安东东跑到楼上安东东家,两个人趴在写字台上静听着收音机。
“一天一夜过后,哥哥带着解放军战士们找到了埋在废墟下的我,当他们把废墟扒开一个洞,一道微弱的晨光射进洞口时,那种再生的喜悦使我兴奋地想站起来,跑出洞外去拥抱那美丽如画的霞光。然而,无数次的努力却失败了。我不敢承认这个现实,数十秒的时间我从再生的狂喜一下坠落到绝望的深渊。我哭喊着问哥哥:‘哥哥,我的腿怎么了?我的腿怎么了?’哥哥流着泪和战士们一起把我抬到去往外地治疗的飞机上。我拼命地哭喊着:‘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要爸爸、妈妈,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唐山’。”
“一年以后,我从哈尔滨治疗回来。回来后才知道失去双腿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井下挖了一辈子煤的父亲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他的晚年。而且最让我难以承受的是,地震使我永远失去了母亲。我又一次陷入悲痛和绝望中。尽管哥哥给我买了最好的轮椅,我却不敢出门。我怕见到和母亲年龄相仿的阿姨,怕见到背书包上学的学生,更怕见到我的同学。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说话,不愿走出自己的房间。我曾用绝食、割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爸爸和哥哥一次又一次地把我从死神的门前拉回来。他们却没有一句责怪,只是更加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我。”
“当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还不到三十岁的哥哥变得异常消瘦、苍老时,我感到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作为工程设计师的哥哥在为唐山新建设日夜忙碌的同时,不仅要天天照顾我和爸爸的生活,还要为我一次次轻生而提心吊胆。我作为哥哥的弟弟、爸爸的儿子,却这样自暴自弃地、理所当然地被哥哥照顾,被爸爸安慰、呵护着。我不仅没有想过为他们做点什么,还用一次次自杀残忍地折磨着他们。”
“当我醒悟到这一点时,我痛悔、自责得无地自容。现在回想起当我让哥哥给我找小学四年级课本说我要自学时,哥哥和爸爸那两张惊喜的笑脸总会使我隐隐作痛。因为过去哥哥无数次把课本给我,劝我学习时,我都是以沉默拒绝了。爸爸当时激动地说:‘儿子,爸爸没有文化,但不想当一辈子睁眼瞎,现在爸爸躺在床上正是学习的机会。爸爸也想看看报纸,想知道国家大事,想知道我们唐山每天的变化,你就当爸爸的老师吧。’”
“就这样,在教爸爸认字的同时,我从自学中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并开始了十年的自学生涯。为了减轻亲人的经济负担,也为自己能自食其力起来,我让哥哥为我办起了书亭。在卖书、自学的同时,又看了大量的中外名著……”
“安东东,我不上学了,我也要走董小难自学这条路。我也要找一样活儿干,这样既能养活妈妈,也能完成学业。”腾立国听到董小难讲到这里激动地喊道。
“别瞎说了,你是唐山一中的高才生,考清华、北大都没问题,我这个普通高中的中等生还想考大学呢,你不上学不是太可惜了吗?”安东东说。
“可是我也不能眼看着妈妈为了我的学杂费整天挨他打呀?你知道妈妈为了我挨他打时,我心里有多难过吗?”腾立国流着泪激动地说。
安东东用手做了个别说话的动作:“嘘,快听,董小难还没有讲完。”
“当苦难这张生活的考卷摆在我面前时,我就会问自己,董小难,你是用意志回答这张生活的考卷,还是用眼泪?我的回答当然是前者。因为苦难不相信眼泪,眼泪无法改变命运。苦难是弱者的深渊,是强者的学校。超越了苦难,将是人生难得的一笔财富。”
“地震可以毁掉我健康的身体使我残疾,但它摧不垮我坚强的意志和精神!”
“听众朋友,董小难的故事深深感动了我,我相信同样会感动收音机旁收听我们节目的所有听众朋友,下面是……”
“快,快,下面是提问时间,可以和董小难打电话交谈了,我来帮你打电话。”安东东拨电话却一直占线,“唉呀,总是占线。”
“董小难,听了你的故事我很受感动。不知你记不记得我,我曾经是你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
“张老师?”董小难惊喜地叫道。
“是的。董小难,我为曾经教过你这样的优秀学生而感到骄傲。我现在任咱们学校的校长。我希望你能来到你的母校讲演,我相信你的故事会对学生们有很大的教育意义。”
“谢谢张老师,只要您需要我去,我随时都会去的。我也真的想看看咱们的学校现在是什么样子。”
“好,董小难,演讲的时间我再去找你约定,到时候我去接你。再见。”
“张老师再见。”
安东东又急忙往电台打电话,还是打不通。
“董小难,你好!我是一名中学学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一位女孩的声音。
“你好,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
“通过你的自学经历使我感到不去学校念书一样能成才。我真讨厌透了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厌烦透了妈妈、爸爸整天问分、分、分。我真希望自由自在地学习,像你那样一切时间都由自己支配。你是不是也有我这种感觉?”
“这位同学,你的问题我只能这样回答。第一,无论是在上学期间还是现在,我非常喜欢坐在教室听老师讲课的那种感觉。你不知道当我得知自己再也不能坐在教室听老师讲课的时候,我是多么痛苦和沮丧。对于我这个残疾人来说,坐在教室听老师讲课可以说是一种奢望。当初选择自学这条路真的是没办法的办法,希望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学习环境;第二,我是这样理解自由的。国有国法,校有校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同时也是社会、学校的一员。为了达到共同的自由,在规范内行事才不会危害到他人的自由和权利。完全不顾及社会、学校的共同规范而自行其是,其结果是少数人的个性得到了发展,危害的是整个社会和学校。其实一个人真正的自由是规范下的自由。另外,规范也是提高人修养和品质的内容之一。至于爸爸、妈妈追问你的成绩,你应该学会从中体味爸爸、妈妈对你的期望和爱。分数的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真的珍惜了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来学习,真的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只要你做到这两点,相信你的爸爸、妈妈会对你满意的。谢谢这位同学的问题,不知我的回答是否令你满意?”
“很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董小难。”
“喂,你好!”安东东捂住话筒对腾立国小声喊着:“通了,快,快,是你说,还是我说?”
腾立国推开话筒不好意思地喊道:“我不说,我不说。”
安东东只好对着话筒说道:“董小难,你好!我有一位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他考上了咱们唐山市重点高中。他的亲爸爸地震时被砸死了,他的妈妈因病在家不能工作了,所以他的学费全都由他的继父供给。他继父经常喝醉酒,喝醉了就打他妈妈,骂我的同学是拖油瓶。我这个同学不忍心看妈妈受罪,又不想让老师、同学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他想辍学,边学习边打工挣钱,和你一样走自学的路。我觉得他辍学太可惜了。以他的成绩考清华、北大都没问题。可每次学校要钱他都会怕得要死。董小难,你能帮我劝劝他别辍学吗?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听着。”
“这位同学,你能把你家里的电话告诉我吗?节目结束后,我给你打电话,咱们详细谈谈,看我能不能更具体地帮助你,在节目中三言两语是不会解决问题的,你们说呢?如果你不愿公开你的电话号码,等节目结束了再打给我好吗?”
安东东捂住电话,有些着慌地问腾立国:“怎么办?告诉他吗?”
“都怪你给人家找这样的麻烦。”腾立国埋怨道。
“真要是解决了你的问题,到时候你感激我还来不及呢。”安东东说着对着话筒说:“好,等过一会儿节目结束后我再打给你。”
“你别打给人家了,非亲非故的干什么给人家找麻烦?再说了,你还怕我们家在这栋楼里丢人丢得不够吗?”腾立国有些生气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现在的处境难得有人帮你,也许董小难有办法解决你现在的难题呢!”
“有什么办法?除非是从钱上帮我,讲道理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就在社会上呼吁一下,帮帮你不好吗?”
“难道你想让全唐山市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的丑事吗?”
“董小难正因为考虑到了你的自尊才没有在节目中说什么的。现在节目结束了,我们给董小难打个电话吧,就算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有他这样一个朋友不好吗?”
“这倒是,要不会让人家白等的。”
“好,我来打。”安东东打通了电台的电话:“喂?我是刚才在节目中提问题的学生,我想找董小难。”
“董小难,刚才那个同学的电话。”郭静把电话递给董小难。
“喂,你好。这位同学,我们能约个地方详细谈谈吗?”
“好啊,为了你方便些,我们去电台门口去找你,然后我们再找个地方谈,好吗?”
“好,就这样,我在电台门口等你。”
“王兰,小难的节目你都听了吗?”援朝给王兰打电话问。
“当然听了,效果非常好。小难不但有写作才能,他的朗读真挚感人,声音非常有磁性。回答问题机敏、自信,有很强的说服力和亲和力。我相信他去学校演讲一定能获得非凡的效果的。”王兰激动地说。
援朝高兴地说:“我也有同感。王兰,下了班你有事吗?”
“是不是想为小难庆贺庆贺?”
援朝笑了:“你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今天我们去饭店庆贺,由我来做东。”
“去饭店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个东必须由我来做,希望你别跟我争。”
王兰笑了:“好吧。”
援朝、董小难、王兰、唤唤、凡凡五个人围坐在饭店的雅间,援朝打开一瓶啤酒要给王兰倒上。王兰从援朝手里拿过酒瓶对董小难说:“小难,在你发表第一篇文章时兰姐就想为你庆贺的,可当时的特殊情况没能如愿。今天对于你来说又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所以今天喝一小杯啤酒表示庆贺,可以吗?”
“可以。兰姐,我听你的。不过这第一杯酒我要倒给你。”董小难从王兰手里拿过酒杯,把酒杯倒满双手递给王兰:“兰姐,在我和爸爸遇到过不去的难关时,是你全力的帮助才使我有了今天,才使我爸爸在最后的日子带着感激离开了人世。兰姐,我哥也曾说过,你对我们全家的恩情用谢谢两个字太轻了,可现在我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兰姐,我代表我爸爸和哥哥真诚地感激你。”董小难说完眼睛湿润了。
“小难,你别这么心事重好不好?你今天的成功完全是你自强不息努力的结果。在我为你和老人付出的同时,我也得到了很多。其实每个人在付出的同时,也都在不同程度地收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