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卿这么坐在地上,只觉得胸口、小肚子等地方气闷得厉害,便一骨碌站了起来,顿顿脚,搓搓手,扭动扭动筋骨。
还真有点用。那种憋屈的感觉很快就减轻了不少。
而这样一来,地上还在睡着的另一个人就被许少卿吵醒了。
俞蓝书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许少卿在那手舞足蹈,然后四处观察了一下,同样很快地记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
“哇......爹,娘......”
不像许少卿那样强压着声响,他开始在地上打滚儿,并使足了劲儿哭叫。
两人一个甩手甩脚,一个大哭大喊,刚才还安静的房间顿时就吵得乱糟糟的。
“喂,里边的人没事吧?声音小点,别吵到其他人。”店小二使劲敲门了。
许少卿擦擦眼泪,走过来抽噎着安慰俞蓝书。
“蓝书,声音小点,别吵到人家。”
“不要管我!”许少卿不仅没有让他停下来,反而更助长了他的气势,俞蓝书弓背折腰,蜷手缩腿的,像是把这光地上当成了自家的大床,号得也更有劲了。同时,怀里装着的那十几枚铜钱也都漏了出来。
许少卿抻起衣服,单膝跪着,把钱一个个都拣了起来。
“你看看你,钱都掉了,等会拿什么吃饭。”
此时的太阳又往西走了一些,屋子里一半亮堂一半阴暗的。
“你别哭了,”许少卿抱怨道。他怎么也看不清那片太阳光照着的地方的钱,怀疑它们是滚到床下去了。
“你能不能起来和我一起找找,这晃死我了都,什么破地方,还值一两银子......”
本来心情就很难受,俞蓝书这么一添乱,许少卿只感觉快要被烦死了。同时他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
好不容易捡起了这最后一枚铜板,他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看着这一阴一阳两块不同的地面。
“当啷啷啷......”
双手一扬,他又把这费了半天工夫才都捡起来的钱都撒在了地上。
俞蓝书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干什么?有劲没处使了吗?”说着开始捡他这扔掉的钱。
这次许少卿没有和他一起捡,只是在那站着看。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和俞蓝书把父母埋掉了以后,还在那等了一会。看着那新翻的土色都变干了,和周围的土没什么区别了,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漏了什么。
如果在近处看,光线亮点暗点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如果在远一些的地方看,哪怕只有一点点的不同,都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就像这分别在明暗两处的铜钱,再如那挖过重填之后的田地。
怎么办。
他咬了咬牙,一是只恨自己太过大意,二是预感到,从现在起,他们两人的生死就很难说了。
“你就不能劲小点,都滚下面去了。”俞蓝书撅着背,探头探脑地看那滚到床下的钱。
许少卿赶紧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别找了,赶紧走。”
“怎么了?又去哪?”俞蓝书抬起泪眼婆娑的脸问道。
许少卿把他拽了起来:“别问了,快走,来不及了。”
两个时辰之后。
一个白衣男子走进了这家旅馆。
掌柜的看这人姿貌飒爽,迥非常人,赶紧堆起一脸讨好的笑。
“客官有何吩咐?”
那人却先是一脸平静地扫视了一下整个店内,然后才开口回应:
“掌柜的,跟你打听件事,昨晚可有两个人在你这里投宿?”他语调平缓,好像是在找两个熟人。
这就是那个被叫做黑龙使的男人。他先是判断出那跑掉的人最有可能向北而去,然后用了一夜一昼的时间,一路追踪着逃亡者留下的可疑痕迹,最终找到了这里。
他就从进了城门后这最近的一家旅店开始问起。
“客官,你看你这话问的,在我这投宿的人一天天的多了去了,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两个?”
像他这种来找人的人也是常有的,无须大惊小怪。他们大部分都因有急事才来找人,只要说明白,是不妨告诉他的。
白衣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绷着嘴想了好一会,好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要找什么人。
“他们是两个乡下人,年纪应该不大。”他憋了半天才只说了这么几个字,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一定是两个人。你见过吗?“
哪里有这么找人的。
看他描述得稀奇,掌柜的不免起了疑心。
“客官,按理说,在下不该多管闲事,但我得问一句,你打听他们干什么?你要是寻仇的,本店可吃罪不起官司啊。”
白衣人先愣了下,然后咧开嘴笑了一笑。掌柜的眼前白光闪过,一道寒冷的剑刃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痛快点,要死还是要活。”
掌柜的吓得魂都飞了老远,又赶紧抓了回来。
“客官,有话好说,是有两个孩子在我这住了一晚上,土头土脑的,要不是他们先给了钱,我才不会让他们住呢!客官你找的可是这两个人吗?”
白衣人抬头向楼上一看:“哪个房间?”
“他们都走了两个多时辰了。”
“去哪了?”白衣人追问道。
掌柜的几乎要哭出来了:“客官,我这天天的人这么多,我哪知道他们去哪了呀!”
“嗯?”那人之前清秀平和的面容神色立刻就消失了,双眉倒立,筋肉颤动,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掌柜的已经被他这戏法一样的变脸吓得六神失常了,
这时,还是在一旁的店小二说话了:“客官,我听他们走的时候说要往北走。要不你去看看?”
白衣人好像自言自语道:“北?他们往北走?”
“不错,去哪没说,但一定是向北去了。”小二忙不迭地说道:“我把他们送出门后,看着他们往北边去的。”
白衣人立马收了剑,大踏步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远了,掌柜的才靠着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世道,这都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