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我看来来席王辇郁与如葑能再续前缘已实属不易,万不可能再因其他的什么事而产生隔阂,断了情分的。
她一字一句的将那个故事的后续同我讲了又讲,完了,不免令人唏嘘。
宣和八年,七月初七,借着风调雨顺上天眷顾的由头,喜欢奢靡铺张的大梁宣王进行了他为王期间的第七次南下。
摆驾齐葑,入住的是已修葺一新的席王府。
就在那一年他遇见了已为柳柳身的如葑,明眸皓齿,螓首蛾眉,惊为天人,他不顾所有言论的要纳她为妃。
记忆里,席王辇郁爱如葑那般刻骨,是绝对不会肯的,可宣王却以齐葑及他近年来所做之事为要挟,逼迫着他不得不做个选择。
权利与如葑之间,他再次弃了如葑,泽栀谈及时义愤填膺,捶胸顿足,瞧她如今这般暴力,竟是不自觉替那个叫商陆的孩子隐隐担忧。
或许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像辇郁欺负了如葑样的欺负了她。
我或许杀了那个人的心不必如葑此刻少。
就这样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如葑还是回了那个王宫,成了梁宣王三千后妃里算的最艳丽,却不算最爱他的那个。
以色侍君,色衰而爱驰,我感叹着如葑接下来的日子会是怎样的不好过。
却不知,是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好百倍,最起码,我想象中,她会是活着的。
而现实里,她却死了。
死于宣和十年那个亚岁的夜晚,狂风席卷着哀伤略过大梁王宫的每一间宫室,每一块红砖,每一片绿瓦。
所有的人都垂着眼等着新王登位,他们秉着呼吸不敢大声,怕这一丝的声音都会惹得这位新王不悦,借着由头就处置了他们,这群前王宫的奴仆。
登位的新王是受压制太久的席王辇郁。
宣和十年九月初七,那个多年前他们初识的日子里,他点着二十万兵马于齐葑,揭竿谋反,战时短短三月,便已然攻入大梁王宫。
两军对抗期间,如葑以一柔弱身躯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宣和十年的雪这一年来的特别快,稀稀拉拉的,很快便覆了所有的痕迹,脚步声止,兵戈声也止。
她躺在他的怀里,笑的如拂风吹过,良久,她点着他的鼻尖,道,“被你骗了这么多次,总该轮到我骗你了,对不起阿郁,重来一生,却始终忘了给你生儿育女,俗话说,可一可二不可三,但是,阿郁,能不能,再,再,,许我,许,,许我,一世?
下一次,我们,我,我们都,好好的,好好的好不好?”
泽栀说,辇郁称王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封她为王妃,入赐王陵,第二道旨意是整个大梁十年内都不准办嫁娶之事,他听不得。
史书上记载大梁宣王为政期间荒诞无度,骄奢淫逸,为人更是残暴至极,,反观席王辇郁少年志成堪为君子。
是以,这一场逼宫,近乎兵不血刃。
敬元初年辇郁称王,国号敬元,但因感念大梁文王知遇之恩,决定并不异国名,依旧以梁王自为,史称大梁席王。
朝堂上,那些圣贤书读了一本又一本却贪生怕死,日日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性命朝夕不保的文官因他这一举措彻底安心下来。
纷纷觉得这新梁王,是个有容人之量的仁义君主。
亡国三年后,被好好的安置在王宫别苑的宣王何徉突然泣血成书,请求着辇郁让其能冷室之中度过残生。
有好事小太监告诉泽栀,那一夜,三十岁,意气算的风发的梁王辇郁瞬间白了头,于巍峨宫墙上断断续续落了几滴泪。
第二天,便批了何徉的折子,准了他入住冷室,那个有着如葑少时记忆的地方。
又十三年,大梁席王累倒于案牍前,殚精竭虑心衰而死,而此时,大梁国运昌盛,城都之繁华空前绝后,各州各国纷纷来朝。
又一年冬至,新的梁王即位,书写大梁故事里新的篇章,这一场近乎百年的风雪才算真正停歇。
故事的最后,泽栀问我,“姐姐,你说这柳如葑怪不怪?”
我问,“怎么说?”
她咬了口肉,咀嚼着回道,“难道不怪吗?那席王辇郁几次三番的舍弃她,可在最后她还是以命相救,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邪了!”
夹了一口绿油油的蔬菜放到她面前碗中,提醒她,“未知全貌,当不做评价!或许,其真实故事根本不是如此的呢?”
我依稀记得离开齐葑前,最后一次见到他与她之间的相处,根本不是那种可受利益而驱散分开的。
如葑有多爱辇郁,我深知肚明,辇郁有多爱如葑,我也晓得大概,那一天,他跑到我跟前说,想以自身寿命转借如葑的玩笑话,至今还记忆犹新。
结果那番,纵是令人惋惜,可我等旁观者倒也无可奈何。
泽栀第一次到淮阳,秉着照顾她的原则,我只好将其带回了淮阳王宫。
日暮夕下,回到宫殿时,有克离雅端来常服,恭敬行礼一番后道,“姑娘可回来了,王爷吩咐,待姑娘回来了便换上这常服去往大殿。”
托盘之上,华丽丽的常服被摆的规规矩矩的,有些疑惑快速的在纸上落下,“今儿个大殿里有宴会?”
“是。”
又写,“为何人摆宴?”
“说是北昃来使,北昃欲与我淮阳缔结两国盟约,故派使者来卢峄,王妃如今身怀六甲,王爷怕王妃宴会之上会有不适特派克离雅来请姑娘。”克离雅瞧了眼常服,恳求的望着我。
我了然,背向她,示意她替我更衣,转身之间瞥见一旁泽栀,接着写道,“对了,这是我妹妹,也替她寻件衣服,待会儿随我一同去赴宴。”
“是。”她匆匆替我更衣完,想着要替我梳妆,却被泽栀打断,“泽栀替姐姐梳妆吧!好久没有梳过了,也不晓得姐姐可会嫌弃泽栀手艺了。”
我点了下泽栀的额头,宠溺着用着腹灵术,对她道,“你个促狭的,我哪敢嫌弃你啊!既是要梳妆,那便快点吧,晚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对着一旁的克离雅将吩咐之话写在纸上,“让泽栀来吧,你去替她拿衣服吧。”
克离雅应是离开,不多会儿,便端着另一件华丽常服进来,瞧见我,不由赞叹道,“姑娘这妆发果真好看。”
泽栀满脸堆笑的缠着我的胳膊,撒娇打诨的讨巧道,“泽栀就说这个妆发好看吧!姐姐还不信,这下子,可信了?”
“信,信,信。”指了指克离雅手中托盘,“你也快去换了吧,误了时间了就不好了。”
泽栀从克离雅手中取过衣衫,不过片刻便从里屋穿戴好一切出来,十七岁模样的泽栀长得极为美好,笑颜如花的模样一如栀子般美好。
淮阳的宴会举办地点虽是称为大殿,其实也不过是个较为宽敞的草坪之上,支着几个火堆。
淮阳一族实在是简朴的不能再简朴。
我们到时正是一场歌舞与另一场歌舞交接之时,人来人往的很是可以不惊动人的溜进去。
我自以为溜的很成功,却万万没想到有那一个小屁孩,眼神那般好的认出了我,指着我,对着边上的男人大喊大叫道,“大哥,就是她,就是她害得我挂在树上老半天的。”
那男子瞪了一眼他后抬头看向我,目光冷冽似要将我看穿。
我与其对视不过一刹便撇开,不熟悉的人又何必对视那般久,不熟悉的瞪得再久又能看透多少,缓步走向那被瞪得乖乖坐在位子上,眼中带怒的男孩。
我仍不方便说话便用着腹灵,托泽栀替我开口,却哪料泽栀也是个暴脾气的,“你这小子可不要胡乱攀扯,虞姐姐怎么害你了?”
他别扭的回泽栀,眼神里带着三分闪躲,“就是她害得本王子,若不是她害得,本王子能被挂那般久?”
“好个不讲理的小子,你是因何挂在那需要虞姐姐帮你问个清楚吗?”
他似是觉得那缘由会有些丢人的难以启齿,激动的从位置上站起,桌上酒盏因他起身而翻到,好巧不巧的竟悉数落在我的裙摆之上。
泽栀瞬间恼怒,“怎么?不讲道理便动粗了?”
“你,你们胡搅蛮缠!”他被泽栀噎的脸红脖子粗的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们就是胡搅蛮缠了又如何?对付胡搅蛮缠之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最正确的做法?亏得还是一国王子,这番做派,贻笑大方。”
他被气的还想回怼泽栀,却被他唤之大哥的玄衣男子瞪眼制止,那玄衣男子看那小孩坐下后便略带抱歉的朝我说,“姑娘莫怪,阿洛在我北昃娇惯坏了,在下是阿洛的二哥,于这儿给姑娘赔礼了。”
上下打量一眼,倒是个板正端庄明大礼的,只他眼瞧着我的模样未免太过仔细的惹人难受,这样的人于王室里那是成功的典范,可深交却不能。
我后退一步,回其一礼。而后示意泽栀向其解释道,“姐姐不方便说话,公子只管与我说便是。”
又道,“令弟的锅实在无需公子替他背,一国王子若是不能在言语之上控制其行怕也终究会惹出事端。”
我瞥着一旁暗自欣喜却仍不服输的北昃王子,听着泽栀道,“我等也不是难缠之人,今日之事,只叫令弟道个歉便也就过了。”
果然,在这一言出之后,那躲在身后暗自不服输的小孩又是窜出,指着我,大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叫本王子给你道歉,不过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也配本王子的道歉?”
哑巴?泽栀听这两字瞬间气的暴跳,我一把没拉住的看着她将眼前横桌用着不知何处得来的剑批成两半。
那小孩被吓得摊坐在地,哆哆嗦嗦的看着泽栀和我,“不,不就是个,不就是个道歉嘛,道,道就是咯!”
勉强站起,扯了扯凌乱的衣服,朝着我,恭敬抱拳道,“今日之事是阿涂昶洛错了,对不起!”
今日里瞧着他我也不晓得是从何来的怒火想与他怼上一番,如今事已大成,还是尽快息了的好,用着腹灵对泽栀道,“算了吧!今日,我们也过了。”
数年不见,泽栀孩子气犹在,嗔了阿涂昶洛一声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