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既是雷公旧伤未愈,那虞音倒也不方便再叨扰。”
他二人叫我突然出声有些诧异又有些松了口气的模样。
电母憋了好久总算一次性的说了个畅快,“殿下勿怪,实在是这两年我夫妻二人违背天旨,私自降雨太多。
其实,若再多违背一次也没什么,只不过,这老头子前几日里刚受过天罡十鞭,伤口尚未愈合,实在是经受不住再一次了。
殿下若是生气,尽管恼怒小臣,要打要罚,小臣绝无二话。”
电母头磕的响亮,却惹得我心存不忍,问道,“怎会多次违旨?除了今次,还有何人来求过?”
虽是方才已然听清,可仍想她再明明白白的告诉我,那两个人究竟是谁。
雷公仍是一副不愿说的模样,倒是电母怕我当真为难了他,清清楚楚的说了个精通。
“是年余前,三十三重天的玄青殿下托我夫妻二人去往一个叫做齐葑的地界光打雷不下雨的闹了一场,还吩咐老头子雷打的大些,最好能弄出个自然灾害模样的。
小臣夫妻二人虽不懂殿下此举为何,可其终究为殿下,小臣,只得领命。”
能被称之玄青殿下的除了柩姜再无他人,齐葑那次旱雷,黑木砸下,是管笙替我挡了的,而管笙便是柩姜,我的脸上一片宁静,丝毫瞧不出任何喜怒,问,“那前几日的又是怎么说?”
“那是下五界幽冥司的府君相求的,说是凡间一处叫淮阳的小国久不下雨,百姓苦不堪言,他司职路过心存不忍便请我二人前去司雨。”
我问,“下五界,白云珂?”
电母点了点头,回道,“是。”
轻叹了口气,将心中那莫名的难受硬深深的按压了下去,瞧着跪在地上依稀瞧得出受了伤的雷公,从怀中掏出一白玉瓷瓶。
通体的白玉折射着光闪闪发亮,这是云珂送到淮阳的说是幽冥司疗伤奇药。
特地托着那守方土地送来救阿琦鸳的。
讥笑嘲讽了一声后将那瓷瓶扔到了雷公衣上,“这是幽冥司的良药,说有奇效,你先用着瞧瞧吧。今日,你既是有伤在身便当本殿,从未来过吧!”
我这话一出,那电母便感恩带泪的对着我又是三拜。
违天旨而私降雨,每一次可都是天罡十鞭的刑罚,天罡鞭乃上古神器,身负戾气,一寻常小仙若受其一鞭不死也灵根具废。
雷公电母虽为上神,可受其十鞭也需得仔细疗他个八九月的。
若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便是上神,寿元之上也会有所折损。他们的夫妻情分上那般深厚,电母又怎舍得雷公这般受苦!
在我一脚踏出雷首宫宫门的时候,雷公追了出来,手里也拿了一个瓷瓶,递到我跟前,“淮阳那地因着之前我夫妻二人违旨降雨而遭了天帝厌恶,故而责令一年无雨,可淮阳百姓实属无辜。
这瓷瓶里乃天尽无根之水,殿下可带回去交托于那淮阳之主,每个月圆之夜倾倒此瓶于河海之中。虽使用无雨水那般便捷,可供日常所需也是足了的。”
我接过瓷瓶,握在手中攥了又攥,道了声,“多谢。”后,便赶赴回了淮阳。
回到淮阳将雷公所赠瓷瓶及所用事项悉数讲于淮阳王后,便回了自我寝殿,将门锁了个反死。
像于梦境里刘柳初知刘徉与何珏之事那般,锁住房门就觉得像隔绝了所有纷扰世事!
我蹲坐在床脚,细细回忆着所有与云珂有关的一切。
奈何之上,他白衣作揖,“想来,阁下便是二十九重天的小殿下了。云珂就此作揖,见过小殿下了。
月余的相处,他虽与我偶有调趣但对我也不失温柔,他说,“若我向月神求娶你,你可愿嫁我?”
他说,“阿音,这里是岐宁塔,是七岛十三洲最高的地方,往这西去是魔界,东往是神界,南下是幽冥,在这里可以看到七岛十三洲所有的景色,或美的或丑的,此后,我都要同你一起看。
“阿音,与我一起注定不会太悠然,但是我白云珂此生心悦于你,你愿意陪我一起看吗?”
他说,“放心,若真有因果,我与你一同承担。”
他是许了我婚约,许了不欺,许了长久的。
他是赠了我荧花,赠了我不灭月光的。
他是我不惜抗拒天命,一心认定的人啊!
他是那么那么的好,可那么好的他为什么要算计那一场风雨?为什么要算计的阿绮鸳,没了孩子!为什么要算计的我,日日受着悔恨的折磨。
吸溜了下鼻涕,抹掉脸颊眼泪,他其实,只是想帮淮阳的,对吧!
就像电母所说的那样,他只是,觉得淮阳久不下雨,百姓苦不堪言,所以,才求得,对吧!
他其实,可能根本不知道啊!天上地下时间差那么多,他又怎算的清,那时的我们在何处呢!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想是对的,他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并不是有意算计的,我需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可这事,毕竟也是他错了,我便也随着如葑的说法再原谅一次了。
门外,传来扣门之声,击打敲扣,闷坑沉重。
我理了理乱发,清了清嗓子,揉了揉哭肿的双眼,问道,“谁人在外?”
那人犹豫一下,似是听出来我言语里的哭腔,“阿音,你还好吗?”
是云珂,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怎么都是不会认错的。
忍住了身体本能,依旧坐在床上没有去替他开门,此时此刻,还是不见了吧,“没事啊!你怎么不在前殿陪淮阳王,到这儿来了?”
他道,“听克离雅说你自回来便将自己锁在屋里,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能将门开开吗?瞧你一眼,觉得当真无事我便走。”
我立刻回他,不假思索,因为怕思索了就开了,“云珂,你怎么么婆妈啰嗦了,我都说了我没事啊!”
透过窗纱依稀可见他白衣练练,浩然之姿,别过眼,垂下眸,深吸口气,接道,“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了。”
他问,“真的没事吗?”字里行间满是疑惑。
我回,“真的,没事的,天上地下时间差那么多,我灵力那么低下的,有了时间差一时缓不过来不是正常的嘛!好啦,好云珂,你去做你的事儿吧!我没事的,真的!”
“真的,”这最后的两个字被我说的极轻,轻到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
斜倚在门窗处,掀起纱幔,偷偷的瞧着那抹白影消失在墙角末处。
这白云珂虽也偶有跳脱痞赖逗趣时,可大多的时候还是温润,雅正的一个人怎会屑于去做阴谋算计之事呢?
看样子,实在是我想多了,这一切不过阴差阳错罢了。
不多会儿,泽栀来找,说是在宫苑一墙处寻着了一棵栀子香树,她爱栀如痴,想邀我一同去看看。
暮春早夏之际,满树的桃花皆散了个精光,浓郁拥挤的树叶间一颗颗桃子小巧玲珑的挂着。
横转斜走了好多会儿仍不见泽栀所说栀子香树,因时间差而劳累原不是我诓云珂的,又走了这般久只觉心累,身更累,实在是丢月宫先天之神的脸。
择了个就近亭子,我坐下紧盯着她,“泽栀,你说的那树到底在哪啊!”
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回我,“嘿,那个,这个么,铁定是克离雅诓骗我的,待我回去再好生收拾她,姐姐莫怪啊!”
“你呀,自这次见你便觉得你有所不同,可又讲不出是何不同,今日里又做着这无厘头的事儿,现下可能说了?”
她低下头,把玩着桌上盘里放着的果子,“姐姐说什么呢?泽栀能有什么事儿的,姐姐多想了。”
她把玩果子的手一个没注意将果子丢的满地,慌乱的低头捡着,我捡起脚边那个拿在手中,“在魔界时,还记得你曾剥过果子给商陆吃,那孩子现在还好么?这一次,怎么不见商陆?”
果然,在我提到商陆时泽栀眼中划过一丝难过,虽随即调整了过来,可我始终观察着她。
她忽然很认真的跟我说,“虞姐姐,你觉的何为情?”
看样子,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我会心一笑,回她,“每个人对待情感都有不一样的见解吧,在我这儿,我要的是简单的长长久久,不欺不瞒,可同甘亦可同苦。”
“可姐姐会因为两人之情而放弃姐妹,朋友,母女之情吗?”她反问我。
我摇头回她,“不知。”
难道,是魔族之人胁迫商陆了?瞧她纠结模样越来越觉得是这个的可能性很大,接道,“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若你真心悦爱一人,又觉得那些其他的情感皆可抛弃,那自然也无人可阻的。”
“你这么难过,难道是因为魔族之人胁迫你们了?”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安静的坐在那,看着手中果子,心思飞的老远。
我有心安慰,可这终究是他人之事,他人之事,若是能一棒子解决的我定当仁不让,独情感这一桩,需得她自己理清才行。
凡人里的舍得,有舍,方有得,端看这舍的是什么了。
见她思绪仍没有回归的样子,而天色却已不早,想着晚些还有淮阳王所设宴席不可晚到,当即点了下她的额头,“好啦,姐姐的栀子花,别想那么多了,想的多了头发可是会掉的哦,到时候,不管你选择的是什么,秃头的新娘子总是不好看的。”
她被我逗得总算是乐了起来,“姐姐又打趣泽栀。”末了还不忘煽情的添一句,“有姐姐在,真好。”
将她抱入怀中,一如三百年前,摸着她的头,哄着她,“你呀,于凡人里也算个奶奶辈的了,怎还这么单纯好欺,放心,万事有姐姐在呢,若真是魔界那帮不开眼的不让你和商陆在一起。
那姐姐就去魔界抖他个威风,本殿的妹妹,他魔界娶了还赚了呢!”
她从我怀里抬起头,仰面看我,“姐姐还真的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厉害,泽栀还记得那个时候在肇旒居,姐姐指着那勾引白大哥的侍女说的那番话呢!”
又是点她额头,我实在太喜欢看她被我点额头后眨眼的瞬间了,“是啊!本殿不厉害点怎么护好你啊!别不开心啦,你只要记得,姐姐永远在,晓得不?”
“嗯,知道,姐姐,永远在。泽栀也是,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弃姐姐的!”
“真是个乖孩子,好啦,回去吧!都怪你,栀子香树没看着,觉也没睡成。”
这原不过是我逗她的,却不料她当了真,满眼里都是愧疚,憋了好一会儿,说,“要不,泽栀背姐姐吧!”
“好呀!”我侧身翻躺,不待她准备好的便趴在了她背上,她一个没注意便直愣愣的朝地上扑去,我一个激灵,翻身而转。
“噗通,,”我和泽栀身材都算是女性生物里的佼佼者,可两个佼佼者落地砸出来的坑和激起来的尘土同那一个肥胖之人砸出的激起的,也是不遑多让的。
方才危机时刻我翻身而转,是以,此番落地,我在下,而泽栀却是稳稳的趴在了我身上。
我将吃了满嘴的尘土吐出,然后斜眼嗔怪她,“瞧瞧你,还背我呢,哼,”
泽栀也是一身尘土,别扭的倒腾着轻声嘀咕道,“明明是姐姐不打招呼上来的,倒还怪起我了。”
“你说什么?”我假意不曾听见的问她。
她满眼堆笑的将我从地上拉起,“没什么没什么,姐姐摔疼了吧!”
我是假意不曾听见却不是真的不曾听见,当下忙敲了下她的头,跑的老远,回她个鬼脸,“让你嘀咕我,被打了吧!”
泽栀气的原地跺了跺脚后,加速的追跑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