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涂昶洛年岁虽小,解释起事情来倒也算清楚明白。
没个二三时辰就将一切的来龙去脉皆说了个清楚。
只真相大多都较为残忍,我有些难过,不知该确切的信还是当作不知,像个傻子那样再不管不顾的痴信一次。
只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要先见到他,好好的问道一声,淮阳于他实在无仇亦无怨,他怎能如此,以那么多人的命相赌。
北昃人的搜查声渐渐停歇之,阿涂昶洛将我好一顿乔装打扮,在分别事他一脸别扭的将着随身玉佩扔给我,憋着嘴,眼里荡着泪意的叮嘱我,“喂,小哑巴,好好的在淮阳等本王子,本王子一定会来娶你的,记着了?忘了,本王子可是会生气的!”
朝他摆了摆手后便抄着小道,骑着马,星夜赶回了嗍城。
一路之上,我想了很多,可到时,却已然没了只言片语。。
黄澄澄的沙,被血染的通红,马蹄溅起,随风在空中飞舞,像血色的蒲公英,以最纯净的模样祭奠着死亡。
北昃的人在粮草被烧后索性举兵连夜攻打嗍城,破釜沉舟的誓要与淮阳一族同归于尽。
嗍城城墙之下,死去的人一个垒着一个的筑成高墙,隔断生死,活着的顺着那高墙一步又一步的爬上城楼,爬上去厮杀一片又跌落城底。
周而复始,未有断息。
淮阳王纳戈与阿绮鸳的身上也新添了几道口子,我见此忙唤出芩炎,翻身下马,企图飞奔过去与淮阳一族并肩而战。
已然误了一次,此番便是千刀万剐之刑,我也要护她片刻安好。
可就在我跃身下马的那刻,一身玄衣,自黑暗处来,我来不及质问他关于阿涂昶洛口里的那个真相,满心欢喜,以为着他是来帮淮阳度过这个难关的,却不料,他捻决定住了我的身,将我带到一个极为安全的角落,逼迫着我再一次冷眼旁观的见这一场腥风血雨。
怒极,呕出一口鲜血,哑了数年的嗓子难得的通了声,我近乎咬牙切齿的朝他叫唤,“云珂你这是做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人群里,阿绮鸳已无力倒下,纳戈为救她胳膊上也被刀喇了道口子。
“云珂,你放开我,阿绮鸳,阿绮鸳快撑不住了,我求你,你让我去救救他们吧!求你了,”
第一次,他视我哭泣于不顾,神仙辈里的人若掺和凡人命数会遭天谴天罚,上一次,他便是用着这个困住了我。
而这一次,他依旧如此,他为着大义,困住我,不让我去救他们,他为着大义,又让我,冷眼,旁观。
“云珂,你看看那些人,那是纳戈,是阿绮鸳,是你的朋友,是我们的朋友啊!
他们不仅仅是凡人,他们对你我那么好,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的!云珂,你放开我吧,我不用灵力了,阿绮鸳快死了,我再不救她,她就死了!”
他走到我的面前,将我一把抱住,将我的头埋在他的怀里,这样的怀抱,我与他之间有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暖暖的,可这一次,好冷,他用着这个怀抱回答了我所有请求。
他不会放开的,那些人,死了便就死了,他不会让我去救她们的。
我无力的透着衣缝的间隙,看着她们一个个倒下,看着她们的身上添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阿绮鸳从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是荒漠里坚韧的破土而出,立根深处的草,只要有一点点的水便可繁衍十里,成片绿洲,满载着整个荒漠的希望。
这样的希望,合该永远立着,坚韧的,立着,可一把刀将她胸腔刺穿,她颤抖倒下,又拄着剑柄艰难站起,用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将倒在地上的淮阳战旗拾起,插好后,步履蹒跚的走到淮阳王的身旁,枕着他的胳膊,缓缓的闭上双眼。
再无法忍住的闭上了双眼,可双眼闭的,四周那些逃窜的,害怕的,尖叫的却容不得我不听的钻入我的耳内。
这一场战乱直至黎明方歇,淮阳大胜,只战争避免不了死亡,淮阳王纳戈与其王妃阿绮鸳皆战死。
月落黎明时他解了我的禁制,让我回到了阿绮鸳的身旁,我从怀中掏出那一块初见时她送我的云达,满满的沉甸甸的祝福又系回她的脖间,我等着她仰天长笑,笑声大而朗,是最自在自得的模样。
染红的沙子里,她们静静的躺着,像沉睡的模样,可却再不会苏醒。
荒漠的风劲烈的又吹迷了眼,我吃痛的闭上,眼泪却忍不住的顺着眼角,一滴又一滴的落下。
我不想哭,可只要闭上眼,眼前就是阿琦鸳站在远处,朝我招手,咿咿呀呀说着那些我听不懂的话。
他们在说,“这就是你夫人?挺好看的嘛,白白净净的,你小子艳福不浅呀!这姑娘若搁我们荒漠可不得抢手翻了。”
“兄弟,回去吧!这姑娘白白嫩嫩的别被这风沙刮坏了。你不心疼,本王这大老汉子倒是要心疼了。”
“兄弟,你这夫人哪找的,也同本王说说,改天本王也去寻几个这样的来。”
“叫你去接个人,用了这么久,看这女娃娃被风沙刮得,合着你们糙老汉子不心疼是不?”
“娃娃别怕,这儿是淮阳营地,我是这淮阳王的妻子,也就是刚刚那个络腮胡子男人的妻子。”
“你这般好看的娃娃,没个好嗓子可不成。”
“这是卢峄城的羊奶制成的奶块,别人都爱单吃,我觉得腻得慌,喜欢放这茶里,化开了,茶有着奶香,味道还不错,你试试?”
“娃娃,待回了卢峄城我给你和白公子举办个隆重的婚礼好不好?”
“王赐名阿佐逯。”
“姑娘也累了一天了,净了面用过饭后便早先歇息吧!这场雨怕要下这彻夜,雨声滴答惹烦的,晚了,怕入睡就难了。”
“也没个什么别的意思,克离雅在淮阳就是太阳的意思,荒漠里的太阳挂在天上的时间真的好长,阿爹阿娘想我和那高挂的太阳般长长久久,就给我取了这名字。姑娘可是觉得俗了些?”
“姑娘长得才好呢,白白的就像羊崽子的毛,瞧上去就顶舒服,不像我们淮阳族人皮肤都黄呦呦的。”
阿绮鸳,纳戈,阿佐逯,克离雅,那些明明鲜活存在的人,此刻却告诉我,他们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卢峄城,浑浑噩噩的如牵线的木偶任人摆布。
“哇,,哇,”一声婴啼将我唤回,我抬眼一看是泽栀抱着三个月大的暮安站在远处,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满是踌躇。
三个月大不知世事无常的暮安正伸着藕节臂膀,咿咿呀呀的朝我挥舞着。
那忍住的泪又无声无息的落下,“将暮安抱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