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的王夫啊,我的小公主。”
王夫?
…..
睁开眼,小哧正站在我的床头上“嗤嗤”地叫,害,又是一场梦。
不过这个梦里可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的男子,他捧着我的脸对我说他是我的王夫,他的眼底里就像有一汪星辰,璀璨的星河里满满的都是我的笑容…
哎呀不行不行,简直是太羞耻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呀,不行不行,太太太太不妥了,不妥!不妥!
可是他真的好帅啊,就是梦里的雾太大了,我总是瞧不清楚他的脸。真是越想越羞涩,我的嘴角越来越抽搐,越来越抽搐,直到锦被的被角再也捂不住我放肆的笑声。
“嗤——嗤!嗤——”
小哧在床沿上扑腾,扑腾,吧唧给了我一耳光翅膀…
——“你这个臭家伙,我怀疑你是哪个家伙派来的间谍是吧,每天都扒这儿给我来两下来两下,莫姑姑——”
当初觉得这只虬鹰乖巧可能是我的头被门给夹了!
我站在寝殿门口,手里捉着扑腾乱叫的小哧,“别叫了,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其实,这么欺负一只“可爱的”小鹰好像不太妥当,但是,这只“小鹰”实在是太爱闹腾了,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我瞪着爪子还在动弹的小哧,连嘴角都是愤怒的那个什么怒未消。每每我觉得中原的词语可以描述我心情的时候我就偏偏是想不起来。门口的宫娥都低低的埋着头,没有人在窃窃私语。我觉得当太子妃的好处就是这些宫娥内侍的不会像以前那样瞧不起我,他们那时甚至还会当着我的面议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莫姑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我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着她叫人进来给我梳洗换衣,我只好拎着小哧出去寻她。
底下侍奉的宫娥就恭敬地给我开门,我光着脚走过一扇又一扇的内门,地上铺的地衣都是娑罗进供来的旃绒,踩上去可软啦!我每走近一扇,守门的宫娥就会伏低身子给我开门。其实我觉着这样挺麻烦,可是莫姑姑说这是宫里的规矩,吧啦吧啦的,我就只好不再管了。
直到最后一扇内门都打开了,我还是没有看到莫姑姑的身影,反倒是外殿的玄关下站了一个人,他怔怔的望着我,我也怔怔的望着他。
“啊——”
我看到元慎的嘴角和眼角都抽了抽,然后他就放肆地大笑起来,他笑得可欢快了,我觉得甚至比他当上太子,不,皇帝还要欢快。
“别笑了,你!给我闭嘴,王八蛋!”
啊啊啊!我没梳头、没洗脸、甚至连鞋都没穿,身上穿的是白色的寝衣,头发胡乱地散在肩上,手里还抓了只虬鹰。
我只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简直太丢人了,关键是这么丢人的时候竟然给元慎这个家伙看见了,他还笑得那样地肆无什么蛋。
我气得龇牙咧嘴,用他们中原话来说就是什么七个什么巧都生烟了。
可是他见我都气得恨不得给他暴揍一顿了,不仅没有一丁点儿的害怕,反而眯起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他那模样简直比上京街上的小瘪三还要欠揍。
然后我就把小哧给扔过去了。
“吁——”
“啊——”
然后我就抱着手得意地看着一人一鹰在哪里扑腾,小哧在元慎身上站不稳,元慎又想把小哧给捉下来,他们两个打的“不可开交”,我咂咂嘴,要是有一碟茶园的葵花籽就好了,可惜了这么一大场好戏。
“哎呀呀,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呀,婢子侍奉不妥当,还请殿下恕罪。”
莫姑姑一进来就跪下了,身子像筛糠一样不停的抖。因为元慎发冠歪了,有几绺头发都落到脖子里了,身上全都是小哧的毛和爪印。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就给他个白眼,本公主才不在意他瞪不瞪我呢,谁让他大早上就来吓我来着,还敢嘲笑我,切。
“不必了,原是太后宣我同太子妃一道进宫去,现在看来,太子妃病的很严重,怕是去不了了,你们几个给我好生‘侍奉好’太子妃,不许同她说一个字,谁敢违令我就杖责他五十大板!”
元慎气冲冲地甩着他的衣袖走了,还不忘威胁我殿里的宫娥,吓得她们一个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我真想骂死他,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骂死他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莫姑姑还跪在地上,不停地说“是是是,是是是,太子殿下息怒,息怒…”
“哎呀,人都走了,还怕他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我把莫姑姑掺起来,其他的宫娥就都飞快地跑出去了,就像我是什么瘟疫一样。
这个元慎!
“殿下,您怎么同太子吵起来了,他可是太子啊,整个东宫都得听他的,您这又是做什么啊,太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凤匀殿,您真是…”
我最不喜欢莫姑姑这些话了,又不是我先招惹他的凭什么得让着他,我不想听莫姑姑絮絮叨叨地,干脆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可是我还是倒了霉,因为元慎在太后面前告了我的状,说我养了只恶鹰,还纵什么为恶,总之就是说我不是好人,让小哧抓伤了他。
我对天神发誓,小哧的爪子可是我亲手打磨的,根本就不可能抓伤人。
“这个元慎,就知道给我使绊子,看我下次怎么把我的面子要回来!”
我伏在书案上,一边艰难卓绝地抄着全是我不认识的字的《女诫》,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元慎,肯定是他知道我的中原字写的不好,又最讨厌写字,所以故意让太后惩罚我抄书的。
我从上午一直抄啊抄,直到太阳都落到最远的山后头了才好不容易抄完了半册书,其中还有些歪歪扭扭的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的部分。可是我要抄两遍啊,太后娘娘遣来的宫人说只是略微惩戒,这哪里是略微啊,分明是想要了我半条命!
元慎这个小气的男人,真是太小气了,我真想告诉他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么斤斤计较的男人。在我们西洲,男儿个个都雄壮威武不拘小节,真是难怪阿爹当初不愿意将我嫁到晋朝来。
我每抄一个字就要在心里骂上元慎三五遍,我想要是骂人也能当武器的话,元慎现在应该早就尸体什么不有了。
兴许是抄书抄的累了,晚上我很早就睡了,莫姑姑说今天宫里的泠贵妃过生辰,陛下特地为了她打开国库,大宴群臣,更是在上京的承天门上设了观台,要带着泠贵妃与民同庆。本来元慎是应当跟我同去的,可我早上与他吵了架,他就对陛下和太后说我病了,只带了林良子去。
不过我反正也不喜欢这样的宴席,不去就不去,有什么好了不起的,有这闲工夫好好睡一觉难道不舒服嘛。
白天下了点雨,夜里就有些凉风吹进来,我睡得很是香甜。忽然有人挠我的脖子,我被挠的很痒,忍不住笑起来。
一睁眼,竟然是元慎这个王八蛋,他笑吟吟地躺在我旁边,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着我的一绺头发。
“你来做什么,这个时候你不该在长春殿陪你的林良子,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什么...”
我睡得正香,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我快睡着的时候谁都叫不醒,一心就是想着睡觉。
“当然是来睡觉啊,太后说我亏待你,让我这几日都得宿在凤匀殿里。原本我是不想来的,要不是锦娘劝我....”
我突然就睡意全无了,转过身瞪着他,他以为我是想通了,继续絮絮叨叨地说。
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有同别人一起同睡一张床过,就算是阿娘,也是我三岁就给我设了自己的宫殿。所以刚刚看到元慎的时候我是想给他一脚踹下去的,但是想了想我只抄了半册的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个家伙那么喜欢告状,要是他又去太后哪里告我怎么办,我肯定得抄书抄死!
但是现在,我忍不了了。
我忽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抬腿就是一脚,“我告诉你元慎,我可不需要你们的施舍,太后叫你做的事与我没有关系,你给我滚回你的长春殿去!”
元慎说着话没有防备,突地一下就被我踹到地上去了。他看着我先是惊愕和迷茫,然后就是愈来愈烈的愤怒。
外殿侍奉的宫娥和莫姑姑都涌进来,她们举着好多盏烛灯,屋里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不可理喻真是不可理喻,像你这样的悍妇真是,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西洲的女子都是这般不可理喻!”我看见元慎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都生气的不得了。
他气得脸都白了,连鞋都没穿就走了。他的小亲官叫德胜的,就慌慌捡了他的衣帽鞋袜跟在后头去了。
我瞧着他们冷哼一声,“以后别来我的凤匀殿!我说你们中原的男子才是可笑,才是不可理喻!”
等元慎走远了,莫姑姑才吩咐宫娥们退下。她安慰了我几句,其实大部分都是在委婉地说我不该对元慎那样凶,觉得我应当同他亲近些。
我不想听这些毫无意义的话,就把被子蒙住头装睡。莫姑姑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我慢慢从被窝里钻出来,胸口闷闷的。
其实我知道现在我与元慎是夫妻,就算只是表面上的夫妻,我与他成婚那么久,这上京又有谁不知他和我根本就是不和。但是虽然别人不知道,我还是没办法否认我的心里是希望他喜欢我的,就像喜欢林良子一样,哪怕就是一点点。但是我不需要他们的施舍,哪怕是一点点。
我看着窗户外边,席床放的位置很巧,刚好可以望得见一片星空。
我觉得男人真是奇怪,明明早上还同我吵了架,晚上就跑来和我睡在一个床上了,说他两句就委屈巴巴地去告状,还丝毫没有什么负疚感。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连着星星都有些暗淡了。不像西洲,西洲的星辰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子的明亮。
我忽然就很想西洲了,可是我没有机会能够回去看一看,看一看我日夜思念的王城和沙丘。天朝的太子妃,也没有归宁的例子。
那本《女诫》我大约抄了五六天才终于将将就就的抄完了。太后娘娘看了我抄的书以后把我宣进宫去,她还是像往常那样在我行完礼后扶我起来,又让宫女子给我赐座,然后就开始用我听不懂的文言来同我说道了。
我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绞玩着我的衣袖,这种儒裙都是宽大的袖子,裙子又长,我都来了这么久还是穿不习惯,吃饭什么的都不方便,时不时还得被绊一次,摔的可惨了。
我专心地玩着我的袖口,没听清楚太后娘娘说了什么。其实她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但是莫姑姑一直跪在那里面无血色地重复“是婢子辜负太后娘娘的辛苦栽培,婢子没有照顾好太子妃,请太后娘娘责罚”。所以我大约也猜得到太后是在数落我没有当好这个太子妃,还弄伤了元慎。
“罢了罢了,夫妻之间小打小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太子与太子妃是天家的儿郎子媳,以后是要继承大统母仪天下的,断不可再如此轻率落人笑柄。莫娘,太子妃到底是还年幼,以后你要多在旁边劝导,不要再有下次。”
临走的时候太后说的大白文我倒是听懂了,天知道其实小哧根本就没有伤到元慎,明明就是他自己小家子气。
我委屈得很,从慈恩宫出来就一直闷闷不乐,想着以后再也不要见到元慎了,这样就再也不会被人像这样的误会了。我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等走到宣武门旁边的宫道里,几大颗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殿下别伤心了,太后娘娘也不是责怪殿下,只是太子告了状,太后娘娘也是得在面子上过得去...”
莫姑姑惊慌失措地安慰我,她的手巾都被我哭湿了。
“末将参见太子妃。”
我的仪队碰着了一队御林郎,为首的官郎就同我行礼,我的眼睛里还裹着几颗眼泪,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人。但是不管是谁,我都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就让莫姑姑快些回去。
其实我也不算是因为太后的训斥才哭的,大抵是太想家了,我以前一受了委屈就会扑在阿娘的怀里哭,阿娘就会轻轻拍着我的背给我唱那首小调,我就在阿娘的怀里睡着了。
我的阿娘是世上顶顶好的阿娘,我的西洲也是世上顶顶好的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