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呢？”程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凌晨三点。“疼的话，叫医生。”
“我被抛弃了。。。”
“失恋了？”
“是离婚。。。”黑暗中，男子翻了翻身。“我们才结婚两年多，孩子还不到一岁。。。”
“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不是吗？被抛弃不是很正常。。。”程点着烟，“抽烟吗？”
“我。。。让我抽几口吧。。。”
程扔给男子一根香烟，“没火？”随后将打火机也扔了过去。
男子像是战场上，被炮弹砸中的奄奄一息的士兵，艰难的喘着粗气。打了三次火才点着，可能是许久不抽烟的缘故，他吸了一口感到眩晕。
“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已经失去了双腿，算是一个废人了。人往高处走，不是吗？不要太难过，要是你受不了可以一了百了的。我不是怂恿你跳楼服毒，只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安慰你。。。”程看着地上的月光，缓缓抬起头。
“你是在安慰我吗？”男子缓过神来，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我不会像你的朋友那样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有那个戴眼镜的，说阳光总在风雨后。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你的母亲对吧。。。”
“嗯。。。”男子擦了擦眼泪。
“我五岁时，我的父母就离婚了。继母对我。。。所以你已经幸运许多年了，不是吗？至少你还见到了你的孩子。嗨，我有个兄弟，临死前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程把烟头放进一次性杯子里摇了摇。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文字好过眼泪，对一个男人来说。。。”程重又点着一根，“说吧。。。你要是还哭，我就要换病房了。。。”
“我们是同事，她长的很漂亮。。。我追了好久，她才同意的。”男子深吸口气，“我一直觉得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直到我出了车祸。。。我算是没心没肺的对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让她幸福。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每个月的工资只留三四百，其余的都交给她。甚至，母亲身体抱恙，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朋友约饭，也都回绝了。我只是想让她过的好些。但结果呢。。。”男子吸了口烟，“我出事不到半个月，她要离婚。孩子也不要。。。。”
“西八。。。不要哭了。。。”程吼道。
“我苦苦哀求她，不要离开我。求她带着孩子，但都无济于事。他不仅要离婚，还要分房子。最后还是我的表哥耍横，才让她打消了那个念头。但她卷走了我所有的积蓄，我十年来的所用工资，奖金。。。现在，我才想明白，原来她一直都没爱过我。。。”
“爱过怎样？不爱又怎样呢？你已经这样了。要是出事的是她，你也会离开的。。。不是吗？”
“不。。。我不会。。。”男子的语气很坚定，“我会照顾她一辈子。假如她也爱我的话。。。”
“也许，你只是想想罢了。你觉得促成婚姻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是基本的生理欲望，而不是所谓的爱。当然，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只是进化后的人们有了审美和爱好，可能就是所谓的理性。可是你想过没有，假如不能获得生理的满足，仅仅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就像人快要饿死了，你却给他画饼。我的意思是说，所谓的志趣什么的，都只是通往欲望满足道路上的路标。只有愿意饿死的人会守着画饼。可能那就是所谓的艺术家圣人吧。想想自然界，比如水牛，什么牛，一大群迁徙那种。同伴被狮子咬住，它们会加快脚步离开。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就是多看几眼。人是进化来的，不是上帝创造的。生存的本能是最真实的。”
“你是做什么的？哲学家吗？”男子似懂非懂，但觉得有些道理。
“我。。。混混。。。有时我会胡思乱想。你希望你的老婆不要离开你，然而她的幸福就注定了必须离开你。你爱她吗？你要是爱她，为什么不让她幸福呢？”
男子没有回答。
“说到底，我们的幸福都很梦幻。不离不弃，白头到老？你老婆要是死了，你一定会再娶的。对吧。”程打了个哈欠。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无论他们的幸福是什么，那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会像那些牛群一样跟着雨季迁徙以求食物。我们的食物就是我们的幸福。你掉队了，不能让别人和你一起掉队吧。你要是想死，犯不着让别人也陪着你，是吧。虽然你很不幸，但人只要活着，就得靠自己。像我们一样，你也见过缠着纱布还上工的农民工。我们都是一样，没有帮助，自己要是倒下了，一切都结束了。没有救援，没有奇迹。当然。。。”程挪了挪身子，“你可以选个黄道吉日，从这跳下去。这样就不用烦恼了。不是吗？要是你不愿意死去，又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一样。那很矛盾，但也很正常。往后的日子，你可以坐在轮椅上抱怨自己的不幸。”
“你觉得我还不够惨吗？”
“那要看和谁比较。。。对吧。。。”程很平静，“该死，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可能就是这样，人闲了就会无事生非。”
“你叫什么，我叫欧阳峰。。。”
“会蛤蟆功的那个。。。”
“每个人听到我的名字，都会这么说。。。”男子笑了笑，“谢谢你。。。”
“我是瞎说的，走火入魔了不要怨我。。。你还有个女儿，对吧。。。还有母亲，至少不是孤家寡人，还有房，你没酒驾吧。。”
“没。。。是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
“那还会有一大笔赔偿金，不是吗？对了，你做什么工作的？”
“在银行，年初当了大堂经理。。。”
“西八。。。我还在安慰你。。。为什么不早说。。西八。。西八。。。”程顿感不快，“关公门前耍了大刀。。。为什么不早说。。。”
男子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