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门第一届招贤纳士大会就此折戟沉沙,胎死腹中。
.....
陆七琅情绪有些低落,待要走出会场,去追寻吴越甲等人行踪,突听一阵嚎哭响起。
他抬眼四望,发现花万开独自蹲在会场一处角落,正抱头痛哭,于是走上前去,莫名其妙道:“小花,好好地你哭什么?”
花万开听见有人说话,胡乱抹了几把鼻涕眼泪,看清是陆七琅,才抽抽搭搭道:“如今桃花门众人死伤殆尽,小楼也不知被他们带去了哪里,我刚才四处寻找,都不见他踪影,更不知他是生是死,因此悲从中来,抑制不住,才哭了起来。”
陆七琅伸手将花万开搀扶起来,拍拍他肩膀,温言劝道:“小楼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个死,江湖儿女,生死如浮云,顶多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花万开听完陆七琅言语,哭声更是惊天动地,半天才稳住心神,怒目盯着陆七琅,愤愤然道:“陆公子要是不会说话,就免开尊口罢!”
陆七琅也醒觉刚才言语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便尴尬一笑,从别处寻找突破口,继续开导:
“正所谓早死早超生!”
他顿了顿,瞥眼见花万开愕然相向,没有再现悲伤神色,才继续道,
“小楼若是真的死了,你二人如此有缘,他来世投胎,或许当了你的儿子也说不准,到时候你们兄弟相见,父子相称,岂不成就了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花万开闻言止住哭声,木然发了会呆,忽的破涕为笑道:“陆公子话糙理不糙,听上去好像还颇有几分道理!”
陆七琅不无得意道:“那是那是。”
花万开犹自不放心道:“可小楼若是不死,又该怎么办?”
陆七琅诧异道:“小楼若是不死,那不是万事大吉吗?你此刻在这哭天抢地,不过是浪费精神,毫无用处!”
花万开领教了陆七琅的劝人之法,抱拳拱手道:“陆少侠金玉良言,顿时令在下醍醐灌顶,如沐春风!”
陆七琅道:“小花,你自己想开了就好。今日你未能拜在桃花门门下,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花万开道:“我左右无事,便再去探寻小楼的下落吧。是死是活,终该有个了结。”
陆七琅见他如此执着,倒也不便相劝。
与花万开分别之后,陆七琅茫然在沙家堡的街道上游荡一会儿。
期间碰见四贱和尚,正在吕昴王的独轮车前买炸串。他也不敢凑近过去,生怕被四贱和尚抓住,让他帮忙结账。自己囊中羞涩,挨了打,也充不成胖子,只好远远地绕开行走。
陆七琅一边漫步,一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中疑惑之处在于:
其一,不知那暗中出手、箭杀桃花门一众考官的高手到底是谁?
对此,陆七琅猜测那高手极有可能便是四贱和尚,因为他下山来此的目的实在太过荒谬。
不过,若真的是四贱和尚的话,他又是怎么做到一边释放暗器,一边出手救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的?
另外,他又与桃花门有何恩怨?以至于一出手便杀死如此多人?
可惜,那些桃花门考官的尸体被收走,便无法看到那暗器,也便无法根据暗器上的蛛丝马迹,继续追寻施放暗器之人的真实身份。
到此,隐藏高手的信息便断了线。
其二,那桃花门大张旗鼓的到此招收门人弟子,究竟有何目的?
在去天龙寺的山路之上,盲剑客确实提到过一个秘密,一个价值千金的秘密。
但这秘密到底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
正毫无头绪时候,眼前人影一闪,恍惚觉得似曾相识,便紧跟上去,打算一探究竟。
跟着那身影行了片刻,不觉走进一条街道,眨眼间,那人便闪入一扇门后。陆七琅抬眼观望,正瞧见一个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新华书馆”。
陆七琅蓦地想起那本《绛尤十八掌》正是从这间书店老板赵无极处购得,只是那日庙会,他将摊位摆到集市当中,挂的却仍是“新华书馆”的招牌。
购书虽然花费不多,但毕竟消耗了不少时日与心血修炼这书中法门。
陆七琅倒不太介意书的真伪,他在意的是,正因为练了这本残缺的掌法,才被沙笑凋的蛤蟆功打败。
想到此节,陆七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推门便往书馆中走去。
书馆不大,正堂摆着几副书架,约有一人多高,各色书籍也不分门类,被胡乱堆砌成高矮不同的山形。
堂中有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围坐在一张矮几上,摇头晃奶,低声吟诵。
陆七琅走近前去,见其中一个书生手捧一本薄薄的册子,龇牙咧嘴,满面怒容,他心中诧异,开口问道:“不知兄台看的什么书?因何生气?”
那书生听得有人发问,忙抬起头来,眼见一青衫少年,身材颀长,面色还算和善,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整理一下表情,稳定好情绪,指着手里书册,唉声道:“小哥儿你有所不知,此事个中曲折,怕是说来话长啊。”
陆七琅道:“不管多长,愿闻其详。”
书生道:“翔我现在没有,等吃过中饭,若是小哥想闻,我定当双手奉上。”
陆七琅看看他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别人的我闻不惯。还请说说个中曲折。”
书生“哦”了一声,略带惋惜的看陆七琅一眼,回想片刻,目中现出无限悲凉,道:
“我这人啊,浮生廿载,一事无成。”
“人人都说我是废物,读书读书不行,练武练武不行,哎,人生实在无趣。”
“因此,我便只有靠着看些闲书打发这漫长日子,谁知道世事无常,我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叫“马甲”的作者。”
“这作者总共写了四本书,其中三本太监,而且每每都是在关键时刻,突然就断了,喏,你看这本——”书生越说越气,将那书册唰的一声摔倒到陆七琅面前。
陆七琅瞥眼见书上五个大字“萍影侠踪录”,慌忙问道:“这不是梁大侠的巨作吗,怎么会太监?”
书生听了陆七琅的言辞,道:“正所谓人心不古,这世道,欺世盗名者越来越多,“马甲”正是假借梁大侠的盛名,写了一个狗屁不通的故事。更让人郁闷的是,他这书又意料之中的太监了,哎——”书生长吁一声,补充一句道:“这作者上辈子肯定在宫里当过差。”
陆七琅看他一身落寞,不觉也跟着感慨。感慨的空档,陆七琅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于是不解道:“兄台为何叫那作者为“马甲”呢?”
书生道:“你自己看。”说着手指一点,正点到那书作者的名字处。
陆七琅冷眼一看,见那书封面底部,写着“马甲不停换”几个小字。心说,书生说的貌似也没错。
片刻之后,陆七琅疑惑问道:“不知这作者为何总是太监?”
“还不是太过风骚,没事就搞黄色,被衙门给封印了。”书生唉声叹气一会儿,忽的扬声向那柜台里边道:“赵老板,给来套三年会试五年殿试的真题,既然闲着不得安乐,倒不如忙着试试效果。”
陆七琅翘起大拇指赞道:“兄台能屈能伸,真乃我辈楷模。”
书生谦虚道:“小哥儿谬赞,在下哪里敢当?”
说话间柜台里突然冒出个圆滚滚的大脑袋来,那大脑袋扫视大堂一圈,将目光瞄准书生,道:“对不住了,这位公子,本店什么书都有的卖,却偏偏没有公子想要的那种,若是想在此处做金榜提名的春秋大梦,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说话之人正是这“新华书馆”的老板赵无极,此人五短身材,虽然站起来,肩膀却并未高过那面前的三尺柜台,一架小鼻子,两枚小眼儿,毫无规则的搭建在一张阔大的肥嘟嘟的圆脸上,像是一张大饼上放着三个芝麻粒,偏偏嘴又大的出奇。
书生慨然一叹道:“赵老板,听你口气,这店中竟没有一本有用的书了?”
赵无极回答的痛快至极:“正是。”
书生顿足捶胸道:“这是什么世道啊?”
陆七琅见了赵无极,忽的想起,此次本就是为寻仇而来,刚才被那书生一通搅合,差点忘了正事。于是欺身到柜台前,道:“赵老板,可还记得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