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颐深将报纸随手扔在饭桌上,面色又沉了几个度。
宋婉柔看过去,是先些时候陈姨取回来被她随口吩咐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报纸,宋婉柔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又小心试探的问了一遍:“爸,您先消消气,到底是怎么了?”
廿颐深将手一伸,桌面上的报纸被拿起又重重的掼在桌面上,“怎么回事儿?”
他目光落在报面上,视线恶狠狠的,恨不得将报纸撕裂开:“廿十廿干的好事!”
宋婉柔看着被狠狠掼在面前桌上的报纸,她本来温和的脸色骤然一变,有些不知意味的成分。她小心开口:“廿十廿干什么了?”
宋婉柔只稍加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廿颐深的怒意可能就与那份报纸有关,宋婉柔直着身伸了手就去拿廿颐深掼在桌上的报纸,报纸先前被廿颐深因为生气而握作了一团,她拿过来就势抖开,加粗的红色字体赫然映入眼帘,她的眸光那一瞬曾微微闪烁过,精光乍现的时候,她嘴角也曾有过不可思议的弧度。
报面展开后是大篇幅度的今日热议报道,乍看其实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无非就是些鸡头蒜毛的实事新闻罢了,可仔细一看不免看出一些门道。
独家密报一栏的字体被特意加粗,先前的报纸是没有这一栏的,可今日的报纸不仅新添了‘独家密报’一栏,且该栏的标题要比其它的字体醒目了许多。
“有钱人真会玩儿,葬礼现场公然穿喜服,燃放烟花。”宋婉柔慢慢读了出来,她的声音很小,却听得旁边的廿颐深头昏脑胀,廿颐深端起桌上一杯满茶尽数饮下。
版面继续往下,下一刻,宋婉柔悄悄的吐了口气,心下宛若卸下了一遵大石。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本来内心就有鬼,廿颐深此时的表情阴沉,宋婉柔怎么会不担心她做的事被抖露出来。
她悄悄朝廿颐深瞧去,他坐在首椅上,面红耳赤的模样,胸口起伏明显,很显然廿颐深还在气恼之中,并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宋婉柔虽不免内心窃喜自己做的天衣无漏,可凡事都要做全面,她的眉头出戏般越拧越紧,若是当时有细心人仔细看一定会察觉到她的不同。
“十廿?”
宋婉柔停了看报,抬眼用不可思议的视线看向廿颐深,不过那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宋婉柔,她于是又接着看了下去:
据知情人士爆料,昨日婆陀后山区上空出现长时间的烟花燃放,疑是与昨日廿家长媳葬礼有关。葬礼上燃放烟花的人系为廿家某子女,又系为去世之人的亲生女儿.....
宋婉柔越往下看,内心的喜悦愈大,可她开口时却又是另一番态度了:“爸,十廿这次做的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可怎么说她也是廿家的人啊。”
“我没有这样不孝的子孙!”廿颐深狠狠的将手往桌面上一拍,碗碟与瓷筷触碰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在静谧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众口紧闭,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妈,怎么了?”廿清清坐在宋婉柔的左斜侧,廿颐深发火的时候她没敢说话,现在她看见母亲为廿十廿说话,多少有些不太乐意,于是廿清清俯过身去,悄悄地附在宋婉柔的耳边问,却被宋婉柔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报纸上写什么了,给我看看。”既然宋婉柔不说,她就自己看。
廿清清从宋婉柔的手里将报纸拿走,只看了一眼就喊出了声来:“廿十廿竟然穿喜服出席葬礼?还放烟花?这不是把我们廿家的脸都丢尽了吗?”
她没出席葬礼,现在自然是不知道昨天葬礼上廿十廿做了什么,廿清清看着报纸上的头条,甚至觉得有些遗憾,自己昨天没有出现在葬礼上去看看好戏。
真是,太遗憾了,廿清清有些悲哀的想。
昨天沈池秋的葬礼,她是故意没去的,廿家她素来不喜欢廿十廿,她又向来觉得廿十廿同她的母亲一般,出生贫寒,身份低贱,凭什么要与自己平起平坐,索性她就不出席廿十廿母亲的葬礼了。
再者,廿家谁不知道沈池秋是后面因为廿博岑的原因才被迫娶进廿家的,哪个家族愿意去接受一个身份低微的人,连出席她的葬礼都是被迫而为的,所以廿清清同宋婉柔说不想出席沈池秋的葬礼时随便搪塞了一两句就被允许了。
“爷爷,您也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廿十廿本就不喜欢我们廿家,她要知道您这么生气,指不定多高兴呢!”廿清清好体贴的为廿颐深着想,说这话时,她已经接过宋婉柔递过来的眼神,顺手将茶杯的水蓄满,想端给廿颐深。
“对啊,爸,您就别生气了,不然待会儿您的高血压又要起来了。”
“况且再怎么说,十廿也是您的孙女啊。”宋婉柔接过廿清清端过来的茶杯,顺势递给廿颐深,“这事倒也怪我,大哥去的早,大嫂在世时身体又不好,景曜更是常常不在家里,十廿和博岑两个孩子又没人...哎,都怪我,怪我没有带好十廿。”
宋婉柔微微顿足,眼角也微微泛了红,她抬了手用袖口掩住眼睛,擦拭着眼角,语气哽咽的说:“都怪我,我对不起大哥大嫂,是我没有教好十廿。”
“妈,你怎么这么说啊,这怎么能怪你啊,明明就是廿十廿她的错,她不喜欢我们廿家都那么明显了,她还那么对待你。果然是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货,廿十廿跟他妈就是同样的货色,都不是好东西。”
“沈池秋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死了,也要她女儿不放过我们,不放过我们廿家。”
“那你的意思是,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廿博岑从楼上旋梯下来的一刻,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听到廿清清的这些话,她背对着廿博岑,语气愤愤不平,语调尽是对廿十廿和沈池秋的指控,廿博岑是真的不知道这对母女怎么可以做到这般恶心。
廿博岑走到餐厅,目光阴鸷的看着廿清清,他将手撑在大理石桌面上才勉强压下想打人的冲动:“廿清清,我妈不是个好东西,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你妈又算什么东西?”
“博岑,清清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乱想啊!”宋婉柔慌忙解释,她看着廿博岑阴沉的面色,周身都是阴鸷而危险的气息,不觉害怕,她握着自己的右手,曾经被廿博岑差点扭断的手腕隐隐发疼。
那是之前宋婉柔同廿十廿起了争执,她不知道为什么廿博岑是怎么知道了那件事,当天晚饭之前,廿博岑在二楼玄关将她扣住了手腕,以一种极端而趋于死亡的态度将她压制在墙壁之上,她感觉手腕像是要被他扭断了,他的手只微微用力,疼的她面色一下子就白了下来,她在汗津湿了后背的时候听见廿博岑没有温度的话:“宋婉柔,你说我现在把你手扭断了,廿家谁敢说一句?”
宋婉柔很清晰的记得,那天晚饭自己的右手是抖得多么厉害,以至于她后来想起都觉得手腕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