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十廿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明。
雨停了。
她从床上坐起的时候，肩口微微疼痛，但她并没怎么注意。
那时正逢阳台上的窗帘被风微微卷开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在风中闻到了花香。
这个时节应该是很少会有花盛开的，她觉得好奇，就下了床去了阳台。
她没想到会在楼下看见一个男人。
满园的花色，他穿着一件很考究的西装，廿十廿感觉自己好像见过他，脑子有模糊不清的感觉，又像是有一闪而过的记忆，那人的衣服仿佛和片段中是一个风格和色系。
她倒没去多想，多想劳神费力又没有任何意义，人生本就那么苦闷了，她何苦再为难自己，廿十廿这么想着，撇了撇嘴角：“什么眼光，一点都不好看。”
“喂？”
傅砚川回过头时，便看见这样一幅景象：楼上的少女穿着白色的棉纺连衣裙，两只手托着下巴，手肘杵着阳台上的石栏上，袖口堪堪挽着，露出一小截莹白的手臂，风将她亚麻色的长发扬成好看的弧度，她望着楼下，挂着好看的笑，青春正好的模样。
傅砚川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楼上的廿十廿完全不同于昨天。
或许是错觉吧。
“喂，你这一身一点都不好看。”廿十廿双手圈成喇叭状向下喊道，她以为傅砚川听不见，因为她看见楼下的人微微拧了眉。
“我说，你穿这个一点都不好看！”见到楼下的人眉峰越拧越紧，她想，这人该不会是耳背吧，于是她又细心的大喊了一句。
“进去。”傅砚川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的时候有点阴温，大概是被风吹上来的缘故，廿十廿觉得他的声音里莫名的夹杂了一丝不满意，莫名其妙的。
廿十廿气囔囔的收回手，转身就跌坐在一侧的沙发软椅上，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倒是很符合她的喜好。
傅砚川上来的很快，到客房的时候，廿十廿已经盘腿坐在了阳台外边的软椅上，他将手中的外套披在软椅上的人的身上，“怎么不把鞋子穿上。”
看见她没穿鞋，傅砚川刚刚放平的眉又微微凝起，脸色已经算不得平静了，他转身就回了里间，没几秒就又回到了阳台。
“喂，这是你...”
“哎哎哎，我妈妈告诉我，女孩子的脚是不可以随意让别人碰的，尤其是——陌生男子。”
廿十廿被傅砚川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她挣扎着想要将脚从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中退出来，可是那人好似察觉她的想法，手里用了巧劲将她的脚桎梏在他微微蹲立的腿上，她挣扎了好久都没有取出来。
“喂！你.....”
大概就一会儿的样子，廿十廿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脚瞬间被柔软的暖意包裹。
话语戛然而落，她往自己的脚看去，原本不着一物的脚上已经被套上了一双袜子，很干净厚实的一双冬袜，和她身上穿的睡裙是一个色系，廿十廿悄悄抬了眸子，视线落在眼前给她穿袜子的人上，手上的动作认真的好像是正拿着一件稀世珍宝。
廿十廿突然想起了母亲，小时候冬季一到，弄堂下了大雪，她和弟弟就会跑出去堆雪人，她在最后总会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雪人围上。
“风大，脚心受了冷容易感冒。”傅砚川说着，语气微微责备，廿十廿还没作出反应就见傅砚川又将一双棉拖鞋套在了她的脚上。
廿十廿抬头看着傅砚川微微呆住:“你知道吗，我妈妈也是这样给我穿袜子的，不过后来我长大了，她就不给我穿袜子了。”
廿十廿目光从傅砚川的脸上移到别处，正飘渺的落在阳台外，阳台外面是大片的雪色，像极了小时候下雪的弄堂巷子，灰黑色巷道松松软软的扑簌着白雪，宛如秋雨季节的江南水乡，宁静而有深意。
“傅，傅先生？”
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声音称得上急促，像是有急事的样子，廿十廿本来还是恍惚的，却一下子回过神来，就看见昨日在墓园见到的傅砚川出现在自己面前，且自己的脚正搭在他的腿面上。
“傅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廿十廿将脚从他的腿上取下来，目光疑惑的看着傅砚川，她记得自己是在墓园的，那时候博岑还在身边。
“傅先生怎么还有随意带人回自己家的癖好？”廿十廿看着周围的景致，一派陌生的样子，她又看了看傅砚川沉默无言的面色，她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语气也不再波澜不惊：“难不成是廿颐深让傅先生带我走的。”
也对，廿颐深什么事做不出来，为了宋家的事，把她随意的当作物件送给别人就已经算是好的了。她勉强勾起嘴角，确是苦笑，情绪不抵眼底。
她不知道，廿颐深和宋婉柔苟且之事当时都被自己说的那么明白了，他怎么还能想出把自己当做与宋家斗争的酬劳送给傅砚川。
她嘴角的苦笑愈发放大，果然，是她太低估了廿颐深了，她怎么会傻到以为自己能伤到廿颐深一分一毫。
傅砚川只是目光紧锁着她的眼，看她苍然之间就笑开了，看她泪花在眼眶里极度忍耐，看她仿佛跌落尘土的脆弱。
“阿廿，是我带你回来的，没有人把你送给我，没有任何人。”
“阿廿，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物件。”
傅砚川看着她，眉眼称得上温柔无双，他将廿十廿的手握在手心，他轻轻喊她的名字，告诉她没有任何人时语气温柔的能掐出一汪水来。
“傅先生？”
而此时，廿十廿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拢在手心里，黑白色差明显，冷暖触感也格外明显。
廿十廿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语调柔缓，音质低醇，好似柔情满满。
她有一阵的恍惚，好似他们相爱了好久的错觉，从未有人这样唤过她，就连最亲的母亲也只是唤她十廿而已。
“傅先生，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