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院自上回考试后，余二十四人。本家庶出适龄的孩童五人全数保留，旁支的有十人，另外九人嘛，至少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孤儿。
这日，难得暖和一些，陈礼叶在梓月的一番努力下，按时去了墨院学堂。
她年纪小，个头也小的很，夫子特意给她留着最靠前最中间的位置。
于是乎，别的学生一进门，就瞧见静坐那的人。
“哟。十二，你可舍得做个人了啊？”陈礼卉嗤笑。前几天去找她，结果这丫头竟然晕倒了，回去以后主母还把她好说一顿，现在她可没什么好脾气。
“卉姐姐早。思染姐姐早。”陈礼叶似乎还没睡醒，或者她无视了陈礼卉的讽刺，规规矩矩的站起来见礼。
陈礼卉撇撇嘴，不再理会她。榆木脑袋可没什么好玩的，显得她多尖酸一样。
“阿卉，这便没意思啦？”同桌的陈思染知道陈礼卉对这十二姑娘是怎么个想法，这会见她有些吃瘪，忍不住打趣。
“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哪来那么多意思。”陈礼卉不屑道，转念又说，“学堂过后，你陪我去趟簪堂吧。听说出了好些新款式，去热闹热闹。”
“真的吗？还是你消息灵。”陈思染很是惊喜。
“那是自然。”这点小骄傲她还是有的。
簪堂是誉满大京城的首饰店，几乎所有贵族世家都做这家生意。
今日教学的是年轻的夫子卫录。虽说模样不差，可穿着上总是差强人意，教学方式又略显古板，并不是特别受欢迎。
可这人偏偏脸皮厚得很，陈府薪酬高啊，即便这些贵家子弟个个看他略带鄙夷，但这不妨碍他挣钱，他手下还真出过不少有为少年。
卫录是在点名的时候才发现陈礼叶今日有来学堂，可他并不以为然，人是来了，谁知道这小丫头心思又飘哪去了。
看看她呆滞的小眼神。
哼。
“好了。先检查一下昨日功课。”他甚是随意地在案桌前坐着，眼皮抬了一下，环视一遍底下的人。
不少人忙低下头去。
“十二姑娘，你来背一背。”
陈礼叶无辜的抬头，眼里满是疑惑，“先生。昨日未曾布置功课与我呢。”
“你！”卫录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看看！看看这天高地厚的！是他没布置功课吗？难道不是她压根就没来吗？
“懒！你着实懒怠！”啪的一声，他将书本拍在桌上。
卫录生气起来还是蛮吓人的。
陈礼皓想出声，可被同桌的人压住。
陈礼卉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出去！”卫录指着门口。
陈礼叶乖乖起来，收拾书本，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卫录他脑仁疼，叫她站门口那不是相当于放她大假吗？
“就在位置上站着听。”
陈礼叶蹙眉，站着可累了。
“十二姑娘。先生昨日教的策论十则。”背后有个声音传来。
策论啊，她还真不行。
好的吧，算她怂。
“我昨日也是头疼的很......没有背......“
呵。卫录只给她一个白眼，让她自行体会去。
“先生！我妹妹确实身子不是那么的好，您让她站三刻钟，恐怕她受不得。我替她罚站好了！”陈礼皓还是站了出来。
“先生，确有此事呢，前些日子我去看望十二妹妹，就很是虚弱，如今是禁不起这样的......”陈礼卉也拧起好看的眉头。
谁人不知，卫录什么脾气都没有，对这种处处找借口不愿学习的人最是讨厌了。
“站不得是吗？”他冷着脸。
陈礼皓知道陈礼卉那话是不怀好意，可他不敢再说什么，怕雪上加霜。
“以后我的课你不用来了。”
这可有些严重了。
卫录教的是什么？
大京城的时势与律法。学得好，可在高堂上游刃有余，如鱼得水，学得不好，也能在市井中横着走。
陈礼叶在想，如果她现在出了这个门，等着她的麻烦有多少。
许是她思考的时间有点久，头又低低的。
卫录觉得她是在深刻反省，语气又没那么强硬了，“以后可还顶嘴？”
她何时顶嘴了？
没法，她还是得顺着这台阶下，她还真不知道后面会有多少琐碎的麻烦。
“不敢了。”她弱弱回答。
“坐着！不许再缺席了。”卫录狠狠警告一句。
陈礼叶满头黑线。
这代价有些大......她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不怕，往后我找你一同上学，就不怕忘了。”后面又传来那个声音。
陈礼叶往后看了看。
后桌的小姑娘梨涡浅笑，像明月。
“你是谁？”
“我叫司敬楠哦。”
是啊。所以你是谁？
渐渐，她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的感觉。她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像个局外人，身体却像卡在了一个裂缝里，进退不得，拉扯得生疼。
她端坐着，眸光落在书上，上面的文字是扭曲的。
双手紧紧攥住。
如果现在失去意识，也许就醒不过来了吧。
直到课堂结束，陈礼皓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双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这一次挣扎，又短了些时间呢。
很好嘛，逐渐与过去不一样了。
陈礼叶低头无声地笑着。
“妹妹你真的没事吧？马上要去训练场了。”陈礼皓担心道。
“不如我替你告假吧？”那位叫司敬楠的姑娘也说到。
“不必了。你们先走吧。”她根本没打算去。
“十一少爷你先走吧，我在这里陪十二姑娘。”
“好吧。那有劳这位姑娘了。”陈礼皓没有坚持，待会的训练课他不能迟了。
司敬楠点点头。
看着他走远了，她走到陈礼叶前面跪坐在一旁，“十二姑娘，您没事吧？”
面前的姑娘好看的眼睛眨了眨，很是担忧的样子。
陈礼叶抬起头来，半晌，“无碍。你去训练场吧，我不去的。”说完就收拾起课本来。
“那不行。您不去，那我找谁双打去？”司敬楠说到。
双打？今日是双打的日子啊。
陈礼叶上下打量司敬楠一番，以前与她搭档的人是谁来着？
“是吗？那就走吧。”她去看看，与她对打的又是谁来着。
“嗯嗯。陈师傅说了，我能与您一组，那真是踩到狗屎的运气了。他说咱们一定赢，可我不一定赢，为什么呢？”
陈礼叶真看不出来，笑得月儿弯弯的漂亮姑娘话儿还真的不少......
“......不知道。”
一路上就由着司敬楠问东问西问到了训练场。
因为陈礼叶的缘故，她们是最后一组到的，不过关注她们的人不多，来了便来了。
陈师傅远远就瞧见陈礼叶了，之前是好奇心挺重的，可禁不住被这孩子接二连三的懒怠给消磨掉了。再是个苗子，也经不起这般颓废。
所以瞧见了也就那样。
“都站好了。看见牌架没，一组一组上吧。”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始搞吧。陈师傅可没那么多废话。
“甲组一番对乙组一番。出列。”
陈礼叶看了看派发到手中的牌面。乙组一番。
她抬头正好看到面生的男孩嬉笑着把手中的牌与陈礼杨交换了，而后，陈礼杨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眸看了过来，并扬了扬手中甲字牌，笑得邪气。
“啊啊，他怎么能这样！”司敬楠自然是看见了，气的跺脚。
司敬楠是个娇美的姑娘，即便生气，蹙眉的样子也让陈礼叶很是欣赏。只是，二十四人里，中规中矩的陈礼叶上回排名十六，而司敬楠，排名二十四。
与陈礼杨搭档的是旁支的一位姑娘，顺位第八，今年十三岁，叫陈非琳。
“咏生那家伙怎么能这样？”司敬楠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原来那人叫咏生。
倒数第二名。
“楠姐姐。你与他有过节？”陈礼叶一副好奇的样子。
这声楠姐姐让她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她只是捡来了，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即便庶出。
可看着她那小脑袋，这声姐姐......她也不冤吧？
“那死小子诓的我，我才排最后一名的！哼，他哪里打得过我。”说完，也不听陈礼叶反应，就朝陈师傅那跑去，“陈师傅！陈师傅......”
“十二！比一比？”
那头司敬楠还没迈出几步，这边陈礼杨就高声呼来。
陈礼叶看着信心爆棚的陈礼杨，还有站在他身侧似笑非笑的陈非琳，静默不语。
这是陈礼杨的意思，还是陈非琳？
如果是陈礼杨，装模做样输掉也无妨。
可若是陈非琳......
这姑娘当初可没少在背后阴她啊，跟陈礼卉那厮不分伯仲。
啧。没法手软啊。
“阿叶，你若打不过就不打了，省的你又得躺个十天半个月。”陈礼卉在人群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卉姐姐你要替我吗？好开心！”陈礼叶眼里此刻定有星星。
“......”死丫头想坑她，正欲开口，又听那丫头讲。
“不过不用了。既然二哥哥要打，那也是看得起我，就请二哥哥多指教了。”陈礼叶认真道。
她是一副预备认真受教的模样，可司敬楠只有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这就......答应了？
所以她要对综合能力第八的陈非琳？还是武学第二的陈礼杨？
她的老天爷......
看着这局面，陈师傅也有些迷，不过既然双方都没意见，又有何干系。
在场的这些人，可不是养来过家家的。
一开场，众人就看出来了，甲组二人都是针对陈礼叶而来的，要不然怎么拳脚都朝一个人身上怼去。
意外的是，陈礼叶似乎应对的游刃有余？
不过十招之后，陈礼叶就出现了明显的破绽，司敬楠在此时才真正的搭上把手。局面由一度的二对一，渐渐变成二对二。
司敬楠是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去对陈礼杨的，可不止为何，她出手的方向，刚好陈礼杨就送上来了。
送上来了？
众人心里对于这个想法有些疑惑。
如此几个回合后，陈礼杨似乎有些恼了。
是了，他击空陈礼叶三回，被司敬楠打中三回。一次拍脑袋上，第二次巴掌抄脸上呼啸而过，明显留了条红印，第三次险些鼻子给打扁......
众人沉默。
这是排行倒数第一的司敬楠？
“陈非琳你在搞什么鬼！”陈礼杨忍不住大吼。
是的，这也是众人想问的.......陈非琳不会是陈礼叶派来的卧底吧？
司敬楠与陈礼叶明显没有搭档之间的默契，好几次两人都差不多要撞到一块去，陈礼杨先是出拳打向她心口，陈礼叶双手挡去，可冲击劲还是让她踉跄一下，陈礼杨随即旋风腿扫地，意图绊倒陈礼叶。
意想不到的是，陈礼叶反应神速，一记侧空翻，站稳的一瞬间，上前半步将刚好在她身后与陈非琳纠缠的司敬楠拉走，就这样陈礼杨迎面吃了陈非琳一击飞腿......
司敬楠被拉走的一瞬间只觉得手臂吃痛，陈礼叶蹙眉，稳住两人的身子后，伸手按住司敬楠肩膀的位置。
“抱歉。”
“？”司敬楠还没反应过来这话啥意思，“啊——”
接上了。
最后，陈礼杨甚是狼狈，陈非琳嘴角都出血了也只能冷着一张脸。
司敬楠抱着自己的肩膀，痛并快乐着。
她们赢了啊！
只有陈礼叶，云淡风轻。
“你们......你们两个打的什么东西？！”陈师傅满脸的震惊。
嗯，许多人与陈师傅一样的感受。
不是陈礼叶那两人太厉害，而是陈礼杨与陈非琳打的一言难尽。
“十二！我们也与你打！”围观的人群里忽然有人举手。
“那我们也要！”
“......”竟然还有跟风的？陈师傅默然。
一片闹哄哄之下，司敬楠自然是懵的，就在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旁边的小人时，一个身影斜斜地往她身上倒过来......
“欸，欸，十...十二姑娘——”她没有手可以接住她啊！
众人看着跌坐在地上一脸懵的司敬楠以及脸色骤然苍白的陈礼叶。
他们极度怀疑。
这要不是装的......我管你叫奶奶！
司敬楠其实也有想法......这到嘴的胜利，怕不是就飞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