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除了太太以外,只有赵姨娘和周姨娘二位如夫人,周姨娘无所出,二叔家大哥哥贾珠比你......”
“噢,二妹妹,我是庚寅年腊月初八生人。”“哦,那大哥哥比珠大哥还要大一岁,珠大哥是太太的长子,本是咱们这一辈中最好学上进的,可惜去得早,只留下大嫂子孤身一人,他与大嫂子只有一子,名为贾兰,今年七岁,因父亲没得早,所以性子古怪,与家中人不甚亲热,只与后街九嫂的儿子贾菌要好。太太还有一女,名唤元春,比大哥哥小三岁,因才学被选入宫中做女史,听说颇得圣上喜爱。现在家中太太的亲生儿女只有宝玉在身边,宝玉今年十四岁,小时候甚是淘气,最喜与我们这些姐妹们玩耍,老太太也最疼他。探春妹妹与环哥都是赵姨娘所出,三妹妹今年快十二岁了,最好书法,为人也似男孩子一般,麻利干脆,环哥今年才九岁。”
贾璋听完又问:“大弟妹是哪一家的姑娘,琏二弟是几时结的婚,膝下几个孩子?琮弟与二妹妹又是青春几何?”
“珠大嫂子是金陵名宦之女,父曰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虽已致仕,但仍在京居住。琏二哥今年二十有二,凤姐姐今年二十整,是四年前过的门,他们二人现在只有一女,人知称大姐儿,现在两岁还不到,我今年十六,琮弟今年与环哥同岁,也是九岁。”
“那姑妈家的林妹妹又是什么来历,惜春妹妹又芳龄几何,咱们家还有其他常来往的表姐妹吗?”
“林妹妹乃是敏姑妈的独女,今年十二岁。敏姑妈又是老太太的独女,听老太太曾经说过敏姑妈是她最疼爱的女儿,仪貌端方,文采出众,后来嫁入姑苏林家,姑父出身乃是姑苏望族,世代列侯,文学传家,姑父本人也是探花及第,曾历任兰台寺,现在扬州任巡盐御史,他二人曾有一子,可惜早夭,敏姑妈前年去世,林妹妹现在是他们唯一的骨血了。惜春妹妹今年才十一岁,他本是贾敬大伯的妾室所生,最爱丹青,老太太见她在东府不得照顾,就将她接过来养在身边。咱们家还有一位湘云表妹常来常往,她本是老太太的大侄儿史甗之女,今年也是快十二岁了,云妹妹生性豁达,不拘小节,竟如同男孩子一般,小时候就是她与宝玉最是要好了。”
贾璋点了点头,“二妹妹,那老太太的娘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史家又是什么时候与咱们家联姻的呢?”
“老太太家现在有两位表叔,大表叔史甗早亡,只留下一女就是湘云妹妹,二表叔史鼐袭了祖传的保龄侯,三表叔史鼎,因军功封为忠靖侯,史家就是从老太太开始与咱们家联姻的,我听老太太说过,他们史家本是陕西秦岭太白山人士,后因陕西闯贼势大,举家搬至江南,史家太叔公曾散尽家财助太祖起事,后又一直追随太祖,曾在朝中身居尚书令之职,因功封为保龄侯,二表叔在前些年袭了爵位,而三表叔一直在边关驻守,因功封为忠靖侯。”
这话让贾璋不禁一愣,史家并非祖居江南,而是从陕西举家搬迁,这令他想到了什么,可是又十分模糊。
“那太太与凤弟妹又怎么是姑表亲,她们娘家又是什么背景?”
“太太与凤姐姐都是金陵王家的女儿,金陵王家也是从龙之臣,祖上王公曾为太祖朝都太尉统制,专为大军筹集转运兵器铠甲,旗帐辎重等,所以受封县伯,现在王家主事的是王家舅父王子腾,舅父乃是进士出身,文武双全,自入京为官就入了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当今皇上的法眼,现任京营节度使,太太本是王舅父的妹妹,已经嫁到咱们家二十多年了,凤姐姐原是太太的亲侄女,听说是太太庶出哥哥王子勝的女儿,她还有个哥哥叫做王仁。太太还有一个妹妹嫁入了薛家,我们小时候还曾见过,都称呼为薛姨妈。”
“那薛家与我祖上也有亲吗,薛家现在有何亲眷?”
“薛家原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薛家原是前朝金陵城内一大富商,薛公与王公的母亲就是我贾家的老姑奶奶。薛公虽然未成文武之功,但为太祖筹划军饷,军粮资费等,颇费心血,故得太祖赏识,身为太祖枢近要臣之一,曾为太祖掌管宫中财权,故薛家在金陵也可称得上是顶尖的人家。薛姨夫未入朝为官,而是领了世袭的皇商,领皇宫内帑,户部挂名,产业遍布天下各地,可惜薛姨夫死的早,只留下一对儿女,大表哥姓薛名蟠,今年也是二十三岁,还有一位薛表妹,名唤宝钗,今年十五岁不到的年纪,听说乃是个花容月貌的女孩子。薛家现在由薛家二叔打理,他也有一双儿女,但具体我就知道的不详细了。”
贾璋继续问道:“东府珍大哥只有蓉哥一子吗,敬大伯为何要去道观中参禅修道呢?”
“东府珍大哥的原配夫人也是王家的女儿,也是凤姐姐的亲姐姐,与珍大哥不过相差一二岁,生下蓉哥后四五年就身归那世去了,现在的珍大嫂子尤氏原是珍大哥的侧室,在不到十年前才扶正的,她娘家是个小门小户的,父亲早死,只余一个继母。敬大伯是代化叔爷的次子,代化叔爷的长子名为贾敷,年幼早夭。敬大伯就是代化叔爷唯一在世的儿子,年少时曾被召进宫中做太子伴读,听说读书极用功,文采极佳,还中了乙卯科的进士,本来前程无量,可惜后来太子失势,敬大伯也受牵连,他从此心灰意冷,再不问家里与朝堂之事,还将爵位与府邸也都传给了珍大哥,自己去城外玄真观修道去了。”
这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贾璋的疑问,看来这才是贾家东府一直与那位老忠王爷藕断丝连的原因,贾代善与贾代化都是太上皇的死忠之臣,当然也会想让自己的子女早早的追随太上皇最宠爱的儿子,可谁知太子还未即位就半道被废,前面的政治投资皆付流水,不仅如此,由于太上皇废太子的举措,导致各皇子为了继位而明争暗斗,贾家再想转向也不知该推举哪一个皇子,而且由于贾家曾经是太子一党,其他各皇子对贾家也是敬而远之,东府尤其与太子牵扯极深,乃至到了政治绑定的地步,所以即便现在新皇已经登基,贾家仍然在帮废太子垂死挣扎,妄图做那逆风翻盘之梦。
“那蓉哥媳妇又是什么来历,不知她是哪一家的大家闺秀?”
“蓉哥媳妇姓秦名可儿,乃是工部营缮郎秦邦业从养生堂中抱养的,她今年刚过十八,生的袅娜纤巧,行事温柔和平,是老太太最得意的重孙媳妇,与蓉哥成亲已经两年了。他父亲老年得子,这孩子名唤秦钟,现在应该与宝玉年纪相仿。”
“那秦氏即非我家老亲,有非名门高宦,珍大哥怎么会给蓉哥说这样一门亲事,是谁为媒,何人做主定下的婚事,二妹妹可知道吗?”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只记得这秦氏从小就来了咱们家,住在东府,当时敬大伯还未去参禅修道呢,后来才渐渐有人说这是给蓉哥从小定下的亲事,但到底细情如何,我就说不上来了。”
本想留迎春在此用晚饭,但迎春说自己晚膳还要去老太太处陪林黛玉,贾璋不好强留,一直送至门外。
两天无事,这天早上贾璋去给贾政请安,贾政见贾璋来到,招呼道:“璋儿,昨日儒老叔公来找我,说你前几日与其偶遇后就送其回家,大赞你有孝心,知礼仪,说若不让你读书求学,恐怕埋没了咱们贾家的人才,我今日安排一下,你就去学堂念书吧。”
“谨遵叔父之命,不知咱们贾家的义学现在谁是先生?”
“哦,原本是儒老叔公每日里在那里操持,监督咱们贾府这些子弟在那读书写字,背诵经典,可是最近他老人家身体也是每况愈下,现在多由他的孙子贾瑞在那掌学。你到了那里可千万要用功,不可与他人胡闹,耽误学业。”
“是,必不敢给叔父丢脸。”贾璋作揖回答。
“唉,宝玉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我也就用不着每日里忧心忡忡了。”
“叔父何出此言,宝玉性格宽柔,本性良善,是世家子弟中不可多得的合规守礼之人,叔父又何必如此灰心。”
“唉,璋儿你不知啊,宝玉的确不像其他府邸高门中那些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混账,可是就是太爱在姐妹中厮混了,又不用功进学,将来府中又能靠谁支撑呢?”
“叔父不必担心,宝玉还小,只要您能用心指点,自然会有成才的那一天。”
有家丁给贾璋送来了笔墨书本,贾璋与贾政告辞,直奔学堂。
来到学堂,已经是巳时已过,进了学堂,贾璋一眼就看见了上首坐着的贾瑞。
贾瑞慌忙前来见礼,“璋哥,您来了,我早就听祖父说过你要来,快请进来。”
贾璋冲他冷笑一声,跟着他来到右边第一排,“璋哥,学里位置不多,这里位置不错,您还满意吗?”
贾璋点点头,坐到座位上,贾瑞在旁边低头问道:“不知璋大哥以前读过什么书,用不用我给您上书啊?”
贾璋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自己看就行,你回去吧。”
贾瑞这番举动让学房中人人侧目,不知贾瑞为何如此低眉顺眼,都在后面窃窃私语。
贾璋也不在乎,拿出书来,看着满纸的繁体字,不禁皱眉,但还是硬着头皮看着。
看不多时,只听脑后怪风袭来,贾璋心知不好,马上缩颈藏头,伏身躲过,向前一看,竟然是一块砚台,贾璋马上剑眉倒竖,看向后边。
只见众学生有的捂嘴窃喜,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眼露不屑,贾璋看看众人,开口言道,“刚才哪个掷的,有种站出来?”
没有一个人出来承认,贾瑞却下来打圆场,“璋哥,刚才人多混乱,也许是有人不小心甩过来的。”
贾璋没理他,还是看着学堂后排,这时一个八九岁的顽童开言:“金荣,你这没卵子的怂货,敢扔不敢认.....”
贾璋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竟是贾环,他得意洋洋的看着学堂另一边的一个高壮的胖子。
那胖子恼羞成怒,“贾环,你这厮诬赖好人,明明是你掷过去的,却赖在我身上。”
贾环似乎胸有成竹,“你少抵赖,那砚台是香怜的,只有你坐香怜的边上,不是你扔的是谁?”
“胡说,焉知不是你藏了香怜的砚台,诬陷于我。”金荣气的脸色发红,怒视着贾环。
“哼,我与璋大哥有什么过节,却要打他,不是你前几日还曾欺辱于璋大哥,带人用砖头砸他,还砸到了他脑门......”
“你,你少血口喷人,当日里丢砖头的没有你吗,平日里就你欺负的最多,到现在反来说我......”
“当日要不是你说的,谁能将他弄哭,谁就赢一吊钱,我怎会跟你一起丢他,我平日虽然戏耍他,但有吃的还分给他吃,你却有一次在人家吃东西的时候往人家嘴里攘土,你说,是也不是?”
眼见两边都有助拳之人一起站起来喝骂,贾瑞实在坐不住了,却又不敢立先生规矩,只得下去劝说,两边学生却根本无人理会。
这时后边座位上一个小学童也站起来冲着金荣喊叫,“金荣,你个没羞的狗东西,我刚才明明是看见你扔的,你昨日就在学里扬言要收拾那大傻子一顿,今日里敢作敢当,你也算是个人,自己做了还要要攀附别人,狗也不如。”这孩子后边还有一个与其岁数相仿的学生,一直拉着他向回拽。
金荣闻言更是恼怒,“贾菌,你这小狗崽子,看来昨日里打得你不痛,今天你又皮痒了是不是?”说罢冲到贾菌面前,抬手就要打,手刚举到半空,却被人从后边攥住。
金荣回头一看,竟是贾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怒道:“你这傻子,少来罗唣,敢管闲事,我连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一个嘴巴打得一个原地转身,还没站稳,又被一个嘴巴打得转了回去。
金荣只觉眼前金星乱晃,定睛看去,原来是贾璋动的手,心中还是不忿,刚要动手,早就被贾璋一只手将自己的手臂别住,疼的弯下腰去。
“金荣,你欺负我无所谓,我要是和你计较岂不是对犬狂吠,但是你对小自己这么多的孩子也下得去手,看来你平日里是没少作恶,我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贾璋手里稍微用力,那金荣早已痛的哇哇大叫。
“璋哥,璋大爷,璋爷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我的手.......哎呀,要断了。”
“金荣,今日里对你只是小惩大诫,以后再让我知道你胡作非为,就不仅仅是断一只手这么简单了。”
贾璋放开金荣手臂,金荣仍然痛的呲牙咧嘴,捂着手臂,抬头看见贾璋,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贾璋又转头看向贾环,贾环也是唬的面无人色,贾璋点点头,示意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