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
“凌夏,凌夏。”一楼传来校长的声音。
“哎,我来了,校长,有事吗?”凌夏跑出宿舍,站在栏杆往下看,看到校长正仰着头等凌夏。
“你晚上咳得那么历害,听说现在出了一种新药叫杏仁止咳糖浆,效果不错,价格不贵,你买来试试吧。”校长说。
“哎,好的,我一会放学后就去买。”凌夏应着。
放学后,凌夏果真去到卫生所买了,四元多一瓶,不算太贵,在当时其实也不算便宜。但很神奇,凌夏买过来只吃了一天,就不咳了,等第二天继续吃时,被宿舍的同学亮丽给不小心打碎了,亮丽说赔钱给凌夏,凌夏担心别人出钱,不好意思叫别人赔钱,就硬说不用赔。自己也没有再去买来吃,但后来也一直没有再咳了。
又过了几天
“凌夏,凌夏。”校长又在楼下叫凌夏。
“哎,我来了,校长,有事吗?”凌夏从宿舍跑出去栏杆处,往楼下看,校长和师母一同站在那儿,仰着头等凌夏出来。
“你快下来吃饭,我叫师母给你做了好吃的,病刚好,补补身子,快点。”校长说。
“是啊,快点下来吃饭,别让菜凉了,快点快点。”师母一边说还一边举起右手往凌夏猛招手。
“哎,好的,我现在立即下去。”凌夏说。
“来,快吃。”校长和师母把凌夏领进屋子里。
“嗯嗯,好的,谢谢校长和师母。”屋子里一桌的菜,一大盘鸡蛋,还有肉,还有鱼,还有青菜。在那时的农村人看来,鸡蛋是最补的,所以做了整整一大盘。校长知道凌夏家里穷,担心家里没条件给凌夏补身体,所以做了那么多好菜给凌夏补身体,凌夏一边吃一边满是感动。凌夏在三十多年后说起这事时,依然感动得忍不住哭出声来。
眼看很快就要考试,意味着很快就要离开学校,很快就要跟大家说再见,很快就要真正长大!农村的孩子,初中毕业后真正能考上好学校继续读书的不多,可能只有三分之一,也有个别可能考上了但家里没钱供读的,所以大多同学在初中毕业后就需要出外打工,就算你不愿长大,环境也会迫着你长大。
所以人与人之间更懂得珍惜,尤其特别想抓住一起东西,或想知道一些东西是否属于自己。
“今天我们一起走啊。”放学了,程金对秦潇说。
“好啊,去,推自行车去。”秦潇回应说,跟程金一起走出课室,去了课室后面的自行车棚推自行车。
程金和秦潇是好朋友,从小学开始就一起读书,关系特好。这学期,程金从(2)班来到了凌夏和秦潇的(1)班,并且做了秦潇的同桌,好朋友兼同桌,自然无话不谈,尤其对于情窦初开的男生。程金明知秦潇喜欢凌夏,但还是明知故问的试探好朋友秦潇的内心。
“你喜欢凌夏?喜欢她什么?”两人出了校门后,程金单刀直入的问秦潇。
“是啊,我喜欢凌夏,喜欢她的优秀,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漂亮的眼睛,喜欢她的一切。”秦潇一边回答程金的问题,一边痴痴的说,两个好朋友,不忌讳,也不脸红,只有坦诚相待。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程金追着问秦潇。
“从读初一的时候,那时候她成绩非常好,总是第一名,我当时心里非常妒嫉,觉得一个女生而已,竟然什么都拿第一,我一个男生居然比不上她,心中不服气,发誓一定要努力超越她,我就不信我超越不了她。于是我非常努力的去学习,有时候学到夜十二点多一点多的,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超越不了她,然后慢慢地我就爱上她了。”秦潇这回终于脸乏红晕,略带羞涩的回答着程金。
“那你呢?你喜欢谁?难道你也喜欢她吗?”秦潇酸酸的问,他看得出,程金其实也有点喜欢凌夏,只是不敢表达,但是秦潇看出他心里对凌夏充满欣赏和爱意,现在程金突然这样追问自己,以男人的第七灵感看,就更确定程金喜欢凌夏。他明知凌夏和程金并没交集,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程金也喜欢凌夏,他心里就酸得难受。
“我才不喜欢她,你看她的手臂多粗啊,哼,我才不喜欢那样的女生呢。”程金一急就一股脑儿的乱说。他说完后,秦潇的心更酸,有些情感叫“解释就是掩饰”,不喜欢的话你急什么呢。凌夏初一初二时特别瘦,到初三后,凌夏父亲说初三用脑辛苦,需要补,于是每周给凌夏煲鱼汤喝,然后凌夏就胖了起来,但也不算太胖,就是手臂确实比以前粗了一些,但还好。程金情急之下的解释让好朋友秦潇突然就不淡定了,这两年多来的自信顷刻间全消失。秦潇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凌夏,对于其它人,秦潇有绝对的信心,但对于好朋友程金,他却莫名的失去了信心,其实不是程金有多厉害,而是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总是喜欢日防夜防防家贼,没理由的喜欢对身边最好的朋友设防,而往往就是这种对身边人的设防才失去了彼此。
“不行,我要试探凌夏,我要知道她的心,我要她明确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我,要不然我不放心。”秦潇心里坚定地又带点难过地想。
周五的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但因为下雨,所以体育老师叫同学们在课室自由学习或活动。
凌夏在做习题,秦潇走了过来,跟她聊天,凌夏一边做一边跟他聊,一会儿看看他跟他聊,一会儿又看看题目,两边都不想放弃。
秦潇跟凌夏说他跟程金的故事,说程金是他好朋友,他们两人一起读的小学,从小要好。后来程金告诉凌夏说,好朋友的开始是小学时秦潇因为家庭原因被同学们取笑,秦潇因此跟同学打架,程金打抱不平,帮秦潇一起打那些取笑秦潇的同学,之后秦潇和程金便成了好朋友。
说起秦潇的家庭,有点可怜,秦潇在外地的一个农村,他的父亲是当时的公务员,本来家境不错,但在秦潇还小的时候,他父亲便因病而逝,秦潇有三兄妹,他居中,母亲一个农村妇女,实在没办法养育三个孩子,经别人介绍嫁到了这边,据说可以帮忙养活三个孩子并供他们读书。秦潇的后父没太大本事,但也开了一家杂货店,卖点农村里没有的东西,维持生活。据说能有钱开店,也是秦潇后父有亲戚哥哥在西国,常有钱拿回来资助,还帮秦潇的后父建了三层楼高的房子,在当时贫穷的农村那是非常不错的,再而帮忙养育秦潇他们,据说还会供秦潇读大学,对秦潇非常好,在秦潇读高中时,说要送秦潇一个礼物,秦潇要了当时刚盛行的mp3,秦潇把那mp3当作至宝,高三时,凌夏开玩笑说借他的mp3来用一段时间,秦潇打死都不肯,说什么都可以给凌夏,唯独那mp3不行,因为那mp3有特殊的意义,是他每天的精神食粮。
秦潇的后父性情暴躁,据说对秦潇他们几兄弟也不好,经常骂甚至打,最可悲的是有些农村人没文化,整天嘲笑秦潇三兄弟,秦潇的哥哥当时已是初中的年纪,开始懂得尊卑,实在受不了这些冷眼和嘲讽,就自己跑回去自己的家乡,跟奶奶生活。秦潇和弟弟还小,也舍不得妈妈,就只能留在后父那里。据说秦潇的母亲年轻时非常漂亮,后来有一次凌夏见到他母亲,确实漂亮,清秀骨练,跟很多农村妇女不一样。凌夏一直觉得秦潇他母亲不一般,为了孩子能忍受常人无法忍耐的事,忍辱负重的把几个孩子培养成人,在秦潇后来做了专业的大医生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凌夏在几十年后依然觉得秦潇母亲很不一般,对她无限的敬佩,也为她祈祷!那也是后话。
“你是很幸福的事,有一个这么好的好朋友,人生难得一知己!”凌夏一边做习题一边回应秦潇。
“是啊,我也觉得我很幸运。”秦潇一脸开心的笑,那笑容依然灿烂如花,这种灿烂如花的笑容,对男生来说,可以说是难能可贵,也多少令凌夏有些陶醉。
“我问程金他喜欢谁了,他说他不喜欢你,他说你手臂很粗。”秦潇带点不好意思的对凌夏说,他说了半天程金,只是为了切入试探,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切入正题了。
“切,我才不要他喜欢,反正我又不喜欢他。”凌夏听到后不屑说,凌夏确实不喜欢程金,而且觉得程金他就是个好色鬼,因为有一次生物课下课后,凌夏听到程金色迷迷的跟别的同学聊天,竖起手母指意味深长的色迷迷的说“指公”——“子宫”之类的,听得凌夏直觉恶心。所以凌夏对程金一直没好感,唯一的感觉就是觉得他好色,而凌夏偏偏又是最恶心那些好色之人,在很后来的后来,凌夏在问自己滚滚红尘遇人无数却为什么一直独爱着秦潇时,觉得跟秦潇对凌夏纯洁没杂念是密不可分的。可就是那么一个让凌夏觉得他好色而恶心的人程金,最后断送了凌夏和秦潇的人生中情窦初开时的最美好的感情,所以凌夏一直觉得程金就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无意中断送了凌夏一生的至爱。
凌夏回答完秦潇后又看她的题目,这数学题有点意思,她研究得有点开心,她喜欢研究高难度的数学题。
“那你喜欢谁?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秦潇试探性的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的望着凌夏问。
“嗯?程金……”凌夏从题目中抬起头,看到秦潇满怀等待的脸,不知他问了些什么,想着他应该还在说程金的事,就随口回应着,心里一边在嘀咕:“哦,他说什么?我没听到,应该是说程金吧,对,那回应说程金应该没错了。”嘀咕完后又想她的数学题去了。
“你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凌夏想着这样应付式回答好像不太好,于是决定放下手上的题目,认真地问秦潇。
“没什么了。”秦潇听到“程金”二字从凌夏的嘴里说出来时,他的心像被猫狠狠地抓了一下,无比的刺痛,悲伤难过随着刺痛一起从心里蔓延,先是两只手,然后是头,然后是双腿,然后是整个身心的上上下下。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爱上的女孩,这是他爱了整整三年的女孩,这是他这三年来为她担惊受怕,连晚上上洗手间都担心,把她捧在手上里当宝贝的女生,现在却告诉他,她喜欢他的好朋友程金,人生是怎样的一种绝望?秦潇几乎没听清凌夏在问什么,就随口的说“没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他也不想再清。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你说一万句真话,他不相信,可你说一句谎言,他却信以为真!
“哦,那好吧。”凌夏听秦潇说没什么后,又专心研究她的数学题去了。
经过一翻冥思苦索,终于研究出结果了,凌夏开心地松了一口气,这回可以专心跟秦潇聊天了。
“人人都说他对我好,要不我试探他一下,看他是否喜欢自己?但要怎样试探呢?要不就像电视里的一样吧,认他作大哥,如果他肯做自己的大哥,那就证明他只把自己当妹妹看待,如果不肯做自己的大哥,就证明他就是喜欢自己了。”凌夏无聊之际,突发其想。
“你做我大哥,好不好?我没大哥。”凌夏抬起头,双手托着脸,调皮又天真的微笑着问秦潇。
秦潇一愣,整个人呆在那儿久久不能说话,过了好一会才从他僵硬的嘴里蹦出了一句话:
“不要!”秦潇严肃地斩钉截铁地说。
“夏,难道我在你心中就一直只是大哥的身份,而不是爱人?”秦潇心如刀割的想!
凌夏不知道秦潇的心思,自己试探成功后心里喜滋滋地就偷偷的笑了起来。但于秦潇,痛苦却开始!
那一夜,无眠,痛苦像看不到光明的黑夜那样深不可测!秦潇躺在床上,全身被什么抽空了一样,虚脱在那儿,动弹不得。
“夏,如果你喜欢别人,我还可以跟他公平竞争,可是为什么你喜欢的人偏偏是我的好朋友?为什么?这三年来我怎么待你,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难道你真的半点都没感动过?难道我就如此的不堪,让你如此的看不上我?夏,没有了你,我的人生有何意义,失去了你,我失去了全世界……”秦潇的内心在黑夜中悲苦的喊叫着,可是没有人听见。
第二天早上,秦潇依旧准时去上学,只是显得无比的落魄。回到课室,见到凌夏已坐在座位上看书。秦潇怔怔地看着她,心如刀割,不知为什么,眼泪竟然一下子就夺眶而出,他迅速地抬起了手把眼泪擦掉。
“夏,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就要失去你,而你也要失去我,但是我爱你,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我会一如既往地关心你,请容许我默默地继续关心你。”秦潇迅速擦完眼泪后忧伤地想。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秦潇的心已支离破碎,他孤独地、落魄地、无限悲苦地走回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