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多尔衮二人率部从沈阳南下,与代鳝部取得了联系,知道在三岔河以西没有敌人大队行动。两人继续南下,终于在盖洲海岸发现了护国军,二人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两三里外监视,在搞清敌人不过万人后,两人决定豪格率部对付明军,多尔衮分兵南下截断这股明军的退路。
负责侦察的郑义部传回后金留守主力南下的消息后,吴立即召集部队南撤。为了避免被多面围攻,护国军是沿着海岸滩涂前进的,这种地形对骑兵非常不利。前来侦察的后金骑兵多次陷入泥中成了护国军猎兵的活靶子。护国军只留一面向敌,就看敌人如何行动。
豪格一点没有放走敌人的意思,他身形高大,喜欢直来直去,作战风格不像黄台及代鳝而更偏蛰英莽古代。他让部队跟在护国军后面,依然摆出重甲兵居前,精锐巴牙喇居中,轻重骑兵居后的阵势,这是金兵对阵明军的传统阵型,意在用重甲步兵消耗明军的投射力量和前排兵力,再用精锐撕开扩大伤口,最后用重骑兵一鼓而入,奠定胜局。
实话说这种老套战法对付明军中缺食乏饷、衣甲兵器不全、用快枪三眼铳御敌的明卫所兵总能凑效,对付士气高昂军容齐整的明军主力就力有不逮,还老调重弹拿来对付护国军这种大明一等一的强军,豪格这回想不吃亏都难。吴开先一见敌军旗号阵势就知道这支部队从前没和护国军野战过,真是一张白纸好作文章。
吴让外围的原长兵手和火铳手把火铳背到背后,拿起了新兵的长枪掩盖铳兵和炮兵,然后又让郑义的骑兵下马用弓箭驱散靠近的敌人,只留部分猎兵在外和弓箭手一起狙杀敌人,装出自己主力是长枪兵火器不足的假象,同时也加快了步伐,做出急于撤离战场的姿态。
金兵大队跟随列阵期间,便有游骑向前窥阵,并利用马力向明军抛射箭支,明军也不派骑兵加以驱逐,只是在空心方阵中闪出几个猎兵,瞄准敌骑精确狙击,只听清脆的一声铳响,一个一百五十步外,离明军阵最近的骑兵顿时被铅弹射入右颞,顿时倒地身亡。
他身边的骑兵被飞旋的铅弹带出的鲜血和脑浆喷了一头一脸,惊得当场就尿了裤子,还好身披厚重的棉甲并不显形,不至于被同侪当场嘲笑。其他骑兵也未曾料到如此远的距离就有死亡威胁飞来,他们纷纷旋马后撤以规避,就在他们转身这一慢间,朱武又摘下另一支铳瞄准射击,一声铳响后,一个逃得稍慢的金骑身子一震,之后便委顿倒地。
朱武能在远距离上两发两中,首先当归功于他勤加练习使得射艺精湛,其次当归功于他所使用的六棱线膛铳。吴将此铳上次取得的战国上报后天启帝很是高兴,又不舍昼夜做了一支送过来,吴还是把新铳交给了朱武,这样朱武就有了不仅在大明,就是在世界上也是顶尖水平的两杆铳。
朱武也不失重望,将此两铳悉心揣摩,掌握要领,勤加练习,因此才能在远距离两发两中。他所击杀的两游骑为后金精锐之精锐,马弓一等一之人才可入选。这刚上阵连明军前排面目都没看清就丢了两条命,金兵顿时为之气夺,明军却都为朱武欢呼起来。
朱武已经是护国军人人皆知的神射手了,他一面微笑着享受着荣耀一面小跑返回阵内,不想此时却有一名金骑打马从背后冲来准备偷袭朱武,明军只见金骑伏在马背,左挪右闪躲过了多次狙击,就在他要把刀劈向朱武背后瞬间,朱武猛地往下一蹲,抄起身边的关东大扫子①就向马腿砍去。
随着痛苦的嘶鸣,金兵坐骑一条前腿被斩落扑倒在地,高速的惯性把马头马脖子都摁在泥地上,马屁股翻了上来,把骑手给甩了出去。骑手刚想晃晃悠悠站起来,朱武就一个箭步冲前,一刀将其头颅斩落,再抓起露出的猪尾巴辫子,带着首级跑回了阵中。
朱武这几下功夫明军没有不服的,能接触到他的明军都拍拍摸摸他表示钦佩,远处的明军都向他送来极度赞许的目光,朱武有点不知所措,他还不习惯这众目睽睽的氛围,只好红着脸低着头开始装弹。看到朱武安全返回吴也松了一口气,他多次在夜里看到这个一脸书生气的英俊面孔独自在校场苦练拼刺和劈砍,这个年轻人越来越不简单了。
一下子被一个明兵干死了三个精锐,气得心浮气躁的豪格命令鳌拜往死里敲鼓,强令部队进攻。金兵亦是久战之师,一听到进军号令便面如黑漆加快脚步,向明军恶狠狠地一步步紧逼过来,猎兵们纷纷打出铳弹后闪入本阵,他们在金阵上留下的空缺立即就被后面的兵补上了。
两军越来越近了,已然相距不到百步,明军干脆停下,弓弩手都返回阵中,长枪手把枪放平,锐利的矛头直指金兵;后金兵早就按捺不住了,随着前线指挥官一声哨响,后金兵呐喊着端着虎枪发动了冲锋。他们只想着扎死敌人,或者被敌人扎死,没有第三条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所在。
明军前排不慌不忙,待金兵冲入五十步内,便齐刷刷趴到了地上,金兵被明军这种奇怪打法迷惑了,定睛一看,明阵中露出二十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像猛兽的眼睛一样直勾勾地瞄准了自己。
后金指挥官知道此时已经避无可避了,后金严酷的军法容不得他进行改变,他只恨那豪格急躁冒进,不调查清楚敌人编成就匆匆发动进攻,如果自己有幸活下来一定在大汗面前参他一本,以告慰即将赴死的诸多英灵,瞬间想毕,他决然地吹动了牛角号,敦促全体重甲兵发动决死突击。
重甲兵虽然层次低命里贱,可他们也是人,都知道大炮是怎么回事,他们也不想死。无奈军法如山,若稍有怠慢后面便会被自己人弄死,有些人是知道会一去不复返的,是一脸鼻涕眼泪发动的进攻,有些人是被吓的屎尿扑了一裤裆被人流簇拥着进攻的,有些人则抱着我死不如敌死的观念放手一搏,还有人则以为前排吸引完炮火他就有机会浑水摸鱼取得首级然后脱籍换地参与了进攻。
二十门大炮发射的锥形弹幕可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想法,一千二百二十枚铅弹冲出就是要把敢于阻挡它们的任何东西摧毁,千万股铁流带着火舌冲过人群,无论是铁甲、棉甲还是骨骼肉体都留不住它们风驰电掣般的身影。前排金兵上半身被直接打碎,两条腿托着红白相间的骨盆还在踉跄着奔走,中间层次的金兵被穿成了筛子,脸上身上都出现透明的窟窿往外冒血,后排的也被铅子钻进身体疼得他们呼天抢地满地打滚。重甲兵组成的五层防御瞬间就支离破碎,露出后面一脸懵逼的巴牙喇兵,从他们的表情看,他们已经不知道是该进攻还是该防守,抑或是撒丫子跑路,甚至是干脆躺地下装死。
明军此时已然放平铳杆,发射出铅弹敦促金兵做出抉择,站立的金兵又一次被放倒在地,在又一波无差别无死角的死亡弹雨面前,再强健的肉体再凶狠的面貌再狰狞的表情都是无效的,精锐和炮灰都无差别的躺在地上,站着的都明白了,往前是没有活路的。
可这时已经晚了,明军平端着刺刀和长矛就冲了上来,将跑得慢的人一一刺倒,豪格见状急令骑兵上前阻断敌人。
滩涂地很滑,明军并不惧怕跑不起来的骑兵,他们散开队形,以三人对一旗,一人佯攻,其他两人瞅准机会就冲前突刺,金骑的腰腹部是突刺的重点目标,一尺半长的刺刀寻找甲片的缝隙钻入肚肠,滑到腰肾处,被击中的金兵在剧痛中失能,一下子就没了战斗力。
这是马进忠首创,吴开先多次教给士兵们用铳刺对付骑兵的绝招,他总是告诉士兵们说腰腹部一个骑兵最不能移动又最致命的地方,士兵手里的铳刺就像钢铁短矛,把敌人捅穿了他的刀还够不到你,你们只要行动坚决就能一扎一个准。
豪格一看步兵已殊无斗志,骑兵在泥地上也发挥不出来,这样被明军压着打不是办法,于是吹响号角,带队向不远处一座土山奔去,其他金兵便像羊群跟着头羊一样跑开。
此时陈大炮已经命令换上了连杆弹,炮手们对着敌人最密集的方向点燃了火门,二十枚连杆弹冲出炮口,飞向敌群。在连杆弹整个冲出炮口的一刹那,两半铁球立即分开,连杆也被拉开,抻直。连杆弹在空中滑行,两边铁球急速地振动,像是火瓢虫振动他的翅膀,又像来自地狱的死神张开了他的双臂。
一枚连杆弹冲入敌群,它的连杆先是腰斩一名步兵,然后勒掉了一匹马的脖子,再飞旋起来砸碎了一名骑兵的脑袋,然后再掼倒了四五名骑兵,最后落在地上还能搅碎一个步兵的踝骨。其它连杆弹基本都取得了不俗的成果,一枚炮弹基本带走了三四名敌人的性命。
豪格被这些死神的镰刀吓坏了,更是打马狂奔试图跑得越远越好。可二十枚铁实弹很快就追了上来,金骑兵们惊恐地看着身边的人被掼倒在地,身边的马被撞断腿骨、撞断脖颈、或者直接穿体而过。铁弹在三百步处形成跳弹,又在五百步处落地跳起,其中一枚冲得最远,正好将豪格的马右侧双腿打断,大马痛苦的嘶鸣侧翻,豪格被重重地摔倒在地,身体和脸颊与沙土地发生亲密接触,直到摩擦出烤肉的味道才渐渐停下来。
豪格踉跄着起身,想要再次跑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队明军骑兵向他直扑过去,豪格贴身卫士挺起骑枪刺去,为首大将右手使勾刀向上格挡磕开矛尖,两马一错大将反手一勾就将卫士拽下来马,然后驱马撞倒豪格,伸手一甩,手里的钩刃一下子狠狠钉在豪格背上,豪格痛苦嘶喊着被一路拖着返回了明军军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