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章留言】现在的闺蜜蛮多不像闺蜜啦。本章写闺蜜,她们也斗嘴斗心眼——蛮少急吼吼,大多时候识分寸懂进退,先闺蜜之忧而忧,成人之美呀出个主意帮衬一把。
余小芳急赤白脸,呼哧带喘:“腾云哥回来啦!”谢月霞“嘁”一声:“吓我一跳,当之又要搜捕小妖。腾云不会真的腾云飞天,不回来能去哪?”
“大半日没人影!”余小芳心急火燎,“现在才陪菱儿回村。去东申港山洞?前日,小叶哥来谢岙给他加油加得油透啦,我被请去烧菜全听到了。”
谢天星旁观余小芳,她手忙心不闲,耳朵不是装饰品落进好多话语呀:小叶哥说,“喝的不是酒是义气,我唱黄歌助兴”。腾云哥接唱了居然柔柔糯糯,“我家在丛林中的小屋”“那双眼睛又明又亮”“长长的辫儿红红的脸”……
顾小叶问他:“男人女人哪个经饿?有故事,东申港两个民工订了亲呀,领炸药时藏里厢亲热。材料员以为走人了,关门落锁。山洞仓库铁门厚啊,他俩喊破喉咙没人听见。材料员半个月例行巡查,才看见他俩饿死了。”
“不值得。”柴腾云筷头敲他酒碗,“叮叮当当”催问,“哪个经饿?”
顾小叶抖包袱:“看见男的盖着女人罩衫,女的趴在罩衫上,皮下脂肪厚呀经饿。”朝小芳瞄一眼,压低声音,“侬福人有艳福,想解厌气只要喊一声,她如饥似渴啊也会去山洞。跟小姑娘打KISS像含牢水果软糖写意唻,冲进里厢又紧又热,味道赞得一塌糊涂!我对顾师傅编个理由,他会调开材料员。”
余小芳低头忙灶台,装作没听见:“喊一声”会喊谁?腾云哥只回两个音,“侬啊……”她现在向月霞求证:“‘侬啊’啥意思?带菱儿去山洞?”
“不管啥意思,假使有情况早就有了。”谢月霞担心引发的后果,“炸药仓库呀,会连累谢岙连累我爸。哼,都讲我‘月下黑’,去查个月下亮!”
“以前你抢白放铜铳,咋也上心啦?”谢金岱进门看囡脸,“腾云讲,国家看不上仙人台矿储量,好事哎,它掉根汗毛足够谢岙人换钱!他像他爸啊有泼天的胆气,豁出去了,要看看仙人台还有多少宝贝,能用的用起来。”
余小芳声带瘫软了,下巴抖得像牙疼。谢月霞也倒吸冷气:“仙人台!”
喊声惊动隔壁,谢荣娟跑来问了,拉她俩去云哥家听详细。三人挤在大床沿挨皮靠肉。余小芳、谢月霞怕冷一样缩颈曲肘抓腿,谢荣娟也不东拉西扯啦,六只眼睛看着柴腾云。他坐横床,手上脚上的伤疤横一道竖一道斜一道。
“确实毛骨悚然——值得呀。”柴腾云说见闻,依次伸直三个指头,“第一,看到好多草柳,挤进外贸又会多点收入。第二,落水洞像龙吸水啊,假使建水电站,柴岙谢岙不用点油灯了;现在嘛崖路危险,建一道护栏。第三,从肠胃石到水怪、球电、鬼声,奇迹多啊天赐的恩泽。只要修条汽车路,搞山搞水搞个森林公园,名气肯定赢过上海西郊公园,游人不断啦,村里人坐着进账。”
他两颊清癯,两眼清辉流转,从容自信如数家珍。谢月霞觉得油灯亮多了:平时看衰了后生,不起眼啊也算男人?糠里筛不出米。譬如建设笨嘴笨舌,没盐没醋没滋味,援朝花头花脑,没胆没骨没眼光;过眼烟云过几眼飘走了。相由心生,现在看腾云顺眼了。他能从阴影里看出阳光,想得平远深远又高远,还有点背景哎,抖一抖天分会出人头地,吞云吐雾。再英雄也想成个家吧?
谢天星平时见她眼睛长头顶,假使涨春水急转直下,落差忒大,会卷走谢菱儿这朵菱花!我出手了,搬她心石堵牢心湖落水洞:“你以前咒过他呀!假使旁人斜来一眼,读出你小情思关心几句深究几句;面子咋磨得开哦——”
她耳朵根烫起来,连忙窥看左右,还好,荣娟没分出神,大概在盘算崖路的护栏。小芳呢双眼皮像蝴蝶翅膀闪个不停,听着他说话,温婉地插进一句两句。腾云接过话头,从玉雕竹根雕,滑到以后的柳编、野蜂蜜酿药酒。
她为小芳抱屈,你说过他精细啊,应该读得懂你为啥眼光忽长忽短,应该品得出你为啥说话半含半吐,还应该联想到你见了村里后生,当之脚下泥——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耳里只有脚步声,想早点回去帮晓荐,咋会向小芳示好?我更得入眼不入心,不能陷进去;否则没长硬牙咬不进嘴里呀,村里人会笑支书的囡拣花眼,没志气了拣漏底饭盏。菱儿更加笨哎,关心得落崖下搅进混水里!
这夜,谢菱儿约了荣娟去月亮湾,望见几个男人在湾外溪坑洗身啊转身换内裤啊。谢菱儿低头转脸。谢荣娟没羞更没恼,朝他们啐一口;野性张狂啊,脱黄衫钩在石屏的藤蓬,放声扬言:“黄龙当关,男人莫进!”顾自进湾了。
牛皮不是吹的,好多年啦,男人听见了或者看见黄杉,没一个敢靠近石屏更不敢朝里面张眼!别的姑娘、妇女即使有胆量撒野也没这副威慑啊。
她俩把大篮里家人衣裤浸泡了,洗身泼泼漾漾。谢荣娟穿衣裤,取“黄龙”一并揉搓绞干扔篮里;坐岸边脚板拍打水面,嘴里发布消息:“霞姐讲,上升通道板结啦,夜里想想千条路,早起仍旧独条路,腾云仍旧赤脚医生像个巧讨饭。小芳姐眼睛当即像你猫眼闪光了。笑啥?你要抢先做成我嫂子,咹!”
她拿甜话热趱紧催,挨菱儿姐一拳反倒当之鼓励奖励:“嘻嘻,敲我背,心想我做媒。当即去加温,把云哥蒸熟成白鲞头交给你的猫脚抓牢。”
谢菱儿觉得荣娟真仗义——古灵精怪呀,嘴巴皮讨厌死了!又想戏谑耍我取笑我?不敢放开谈兴:“你生日比我小半年哎,老三老四拉我下水。泼你个花脸媒婆!”合掌撩水泼去。她伸掌推拨,水花飞开:“没良心!见你忙里偷闲偷腥,条肉挂钩,馋猫叫瘦;好意帮你一把,反赖我身上。不领情算了!”
谢菱儿顶一句:“你领情呀钻竹窗做竹夫人。啥,不可能?生辰八字不合?”谢荣娟烦了:“偷腥还挑食,越挑问号越多!”叽哩咕噜了听不清了。
谢菱儿奇怪啊,云哥在她心里的分量不比我轻半两一钱;为啥我中暑之后,她变话风,明里黑里把云哥连根拔起种我身边?假撇清,说强话,口不对心?不像。挑食吗禅位让江山?没见疏离,她对云哥照样扯旗放炮打牙撩嘴。
谢荣娟闷火冒烟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嘿,讲曹操,曹操的脚步声来了。嫌我碍眼吧?快点求我走开去。又像大白猫傻笑齁人!打镲敲边鼓,随你爱听不听。”走出石屏,伸食指推云哥肩胛,“去吧,她两只眼睛都在等你。”
柴腾云走进去:“想啥呢?你爸外衣顺水漂了。”谢菱儿想说我的心也顺水漂啦,话到嘴边又改口:“明早要走?脏衣裤给我,你去外面溪坑洗身。”
他又要去上海呀。谢天星口授机宜,教谢菱儿求外援:“借他手带信嘛。信里先谢天亮哥的长带救命,再谢宝钿姐帮忙寻亲。她是好意呀。即使寻着法国老太,八字才一撇有啥要紧?形势千变万变,随机应变。假使现在不理睬,会得罪宝钿姐。她有来头呀神通广大,能想办法给晓荐姐另外寻个男朋友。”
秋宝钿虎头军师,早就运筹帷幄了。春天亮觉得可行,驾车去公司下属的印刷厂追加订单,附加条件:“这批玉雕竹根雕的包装盒,能不能让你们厂里的沙一文参与设计?他跟雕刻大师蛮熟呀,能突出工艺品的风情风格。”
业务主任毕竟是业务主任,装作恍然大悟:“噢,仓库搬运工!进厂四五年,蛮老实巴交,真人不露相啊。太好了,我就缺个风格独特的设计员。”
他才不想得罪局里的新贵悍将,用人嘛用谁不是用?沙一文不在干部编制,没关系,死规矩碰着活人呀,以工代干。人情做到底,当场叫来沙一文交代新工作:“从这一单业务开始吧。具体咋搞,由侬跟春组长细谈了决定。”
新工作,沙一文没怵头:67年在春天亮的组织里帮忙刻传单,秋宝钿夸字体漂亮,报头、插图、花边有创意;晓荐腾云每次油印了也叫好哎。
春天亮说起往事,从点赞的人群挑出晓荐,转移话题:“换个工作,晓荐她爸会对侬另眼相看;再冲刺一下,侬的心事就不叫心事,分喜糖啦。”
沙一文涨红脸,手掌摆得晃眼:“晓荐是腾云的魂灵呀青梅竹马。”
春天亮哈哈大笑:“青梅还青嘛,竹马跑得过形势?腾云离上海总差了一里路,他的魂灵迟早变成你的魂灵;以后看见晓荐难处,侬伸手帮一把。”
沙一文以前帮了好多啊,见晓荐洗被单被夹里,代她去公用龙头接水拎来,见她买米买煤球,代她背来扛来;每次补一句:“以后有事体喊一声。”
他的兄弟沙一武赖上海没下乡,跟着爸在家门口摆剃头摊度日脚;生意空了就褒贬几句:“阿哥额角碰着天花板啦坐办公室,追来的小姑娘不要太多。为啥再去照顾晓荐?聪明面孔笨肚肠,石榴裙下倒霉鬼,以后苦啊苦煞了。”
谢金土听到楼下声音,朝晓荐笑了:“一武哇啦哇啦,一文当之耳边风!看得出,他实心实意欢喜侬。领导现在也看重他,提拔了坐办公室……”
谢晓荐听得心烦找借口:“扎针按摩刚歇手,吃力啊,我去楼下松松筋骨。”见妈在公用灶间只顾着煮饭烧菜,就溜出门;巧了,抬头看见李晓鸥。
李晓鸥感激腾云相救,常来找晓荐说话,成闺蜜了,结伴散步闲逛溜达。她见晓荐不声不响:“不开心啊?憋心里伤身体。也许,我能出个主意。”
谢晓荐叹苦经:“云哥不上不下,自家不尴不尬。心船没地方抛锚啊。”
李晓鸥看着晓荐,像看着镜中的自己,太像了,有同感,自己也曾惶惶不可终日啊:“小叶呢,曾经想拖到上大学再订婚。等女生围上来?我的青春像卫生纸用着用着快没啦,先下手把他睡服了!明年争取护士代培,以后当之行李箱,他去哪我也去哪。人啊身不由己,假使谢岙姑娘投怀送抱,腾云会戆得板面孔推开?得罪了就没人推荐喽!侬再不速战速决,好男人被抢跑了。”
谢天星骂她危言耸听:谢晓荐会有好男人,不是柴腾云呀不能速战速决!
谢晓荐心里乱啊,像夜饭后没收拾的桌面:云哥明早要回谢岙,还向他爸讨教啥个水电站招待所!谢沁儿笑了:“我来收拾。龙儿陪晓荐聊几句。”
谢晓荐随手关门,小房间两人世界啦,坐木床侧头伏他肩窝,摸他脸顺滑下来,心脏在我掌心跳动啊说离别?苦涩钻出眼角,滚下脸颊跌落胸前。
“哭啦?别哭……迟早点,做夫妻。”他嘴唇亲上来,舔吸泪水。
她双唇微张,鼻尖微翘,合眼皮睫毛微颤;摸着他手掌,扣紧十指,扣得手心发烫出汗啦,声音低低悄悄:“迟点——早点嘛。‘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情焰灼灼辐射,不冷血还得冷静啊,破门而入会改变历史!谢天星朝柴腾云吹冷风煞风景:“假使有孕能成亲?让她熬痛打胎?未婚生子受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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