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城主府议事大厅。
戈皓骑着青黑色战马自远处飞奔而来,镌刻着符文的玄色甲胄上沾满了斑斑血迹,满身的杀气似乎快要从甲胄内溢了出来。
将缰绳递给了门口卫士,无需禀报,戈皓大步流星朝议事大厅走去。
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议事大厅内,宋钧儒目光幽幽的端坐在沧灵木制成的座椅上,面前茶盏内的暖汤被仆侍换了三次,也不曾饮上一口。
听着门外的厚重的脚步声,宋钧儒一下子站起身迎了出去,看着壮硕男子急声问道:“戈皓,情况如何?通向城外的各处街道可曾派人驻守?”
宋钧儒虽贵为天岳城主,但很多事却也无法一言而决,否则这座议事大厅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天岳城与其说掌控在他手中,不如说掌控在他和内城宋何常陈四大家族手中,而他也仅是宋家一位较为杰出的子弟,与他才能相近的也并非没有。
四大姓掌控着天岳城的经济命脉,而内城的显贵们也大多和四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肃清内城尸族怪物之事,容不得他不心焦。
魁梧巨汉闻言,双手抱拳行礼,沉声道:“城主,幸不辱命!”
儒雅男子原本布满凝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轻舒了口气,连连抚掌道:“好好好!”看着神情振奋的宋钧儒,戈皓欲言又止。
宋钧儒能坐到一城之主的位置,察言观色待人处事自然远超旁人,看着戈皓的异样,迅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轻笑一声问道:“以你我的关系,何事不可明言?”
巨汉闻言露出了一丝笑意,连脸上刚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顿了顿,缓声道:“钧儒,如今虽已将内城肃清,但大量尸族怪物涌向城外。以我们如今的兵力,若要对外城动兵,恐怕力有不逮。”
宋钧儒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戈皓的话并非虚言,他登上城主之位已有十年之久,对天岳城的各项事务早已了然于心。
天岳城内有多少兵力,士卒作战能力如何?他一清二楚。以不到万人的玄甲军,确实不足以肃清整座天岳城。
戈皓接着又道:“外城虽然不如内城繁华,但却是内城的基础,内城各族家眷的衣食住行,离不开外面那些贩夫走卒。”
“若外城百姓被尸族杀戮一空,那么,外城广阔的地域便会成为尸族狩猎的乐园,而内城也会因此被围困,变为一座孤城。”
“到时,四家八姓的人缺衣少食,他们的怒火恐怕会、、会动摇天岳城的根基。”说到这里,魁梧巨汉小心翼翼的看了儒雅男子一眼。
宋钧儒闻言冷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会动摇天岳城根基?是会罢免我的城主之位,将我推出去当替罪羊吧,真是难为你将这话说的如此委婉。”
他知道,若真到了天怒人怨之时,以宋家诸多族老一贯的行事作风,这种事发生的概率达到了令人心寒的七成。
宋钧儒拍了拍魁梧巨汉的肩膀,认真道:“这件事,我已经深思熟虑过,外城不仅要救,而且要快。至于兵力不足的问题,如今有两个办法,一个治标,一个治本。”
不待戈皓开口,宋钧儒接着道:“治本之策,便是扩军。今日,经过我和元黎院长探讨,我们一致认为,随着天地灵气的复苏,沧澜的太平日子要结束了,扩军已刻不容缓。”
“而经过此次劫难,能在地煞阴气侵袭中存活下来的青壮,都会是优质兵源,内城诸姓繁杂暂不考虑,但外城数百万黎民,满足征兵要求的人绝不在少数。”
“而治标之策便是借兵,我准备,向四家八姓借兵!”男子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涌现出了一丝厉色。
借兵?魁梧壮汉有些愣神。
“四家八姓不仅掌握着天岳的经济命脉,同样也豢养着众多私兵,否则,他们行事如何敢于如此的肆无忌惮,堂堂天岳城主说换就换?”说着,宋钧儒的表情有些意味难明。
作为宋家人,他对同为地方豪门大族其他三姓的情况,自然知之甚详,同样他也清楚自己这城主之位如何而来。
戈皓闻言疑问道:“既是私兵,他们如何肯借?”
宋钧儒嗤笑一声:“若是以往,他们自然不肯,但此时,却由不得他们。”
“诸姓的私兵都豢养在郊区的庄园里,现如今,外城为尸族所阻,我们出不去,他们自然也进不来。”
“今日我让你带兵驱逐内城的尸族,既是保护了四家八姓的安全,但同时,也相当于控制了他们人身自由。”
“都说儒士造反,三年不成,我倒要看看此事诸姓会如何应对,也是时候和那些老顽固谈谈了。”宋钧儒神色有些感慨,眼神深处隐隐带着一丝的恨意。
这些根深蒂固的地方大族,让历任城主施政行事举步维艰,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上任城主,待自己如亲子的岳丈,在退隐之后,全家老小竟尽数死于一场莫名大火。
如今,天岳城劫难再临,如若处理不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宋钧儒自问没有让四家八姓心慈手软的资本。
位置决定想法,自从坐上这把椅子,宋钧儒可谓彻夜难眠,那场熊熊大火,不仅烧在了他的眼中,更烧进了他的心里。
戈皓顿了顿,凝声问道:“各家私兵有多少?”宋钧儒闻言挑了挑眉,话语中没有一丝感情:“宋家有私兵三千。”
什么?三千?戈皓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心中震撼莫名。
若以此为准,那么四家八姓的私兵总数将达到三万之多,竟足足是城主府辖下甲士的三倍。
“我不会坐以待毙,各姓肯借兵自然无事,若其作壁上观,笑看局势糜烂,而后再将责任推诿于我,置我于死地,那就休怪我无情,送他们先走一步。”宋钧儒眼中隐有一道厉芒闪过。
这时,儒雅中年转过头看向巨汉道:“事不宜迟,戈皓,你亲自带队去请各族宿老以及主事之人前来议事,其若不愿,那也无须客气,绑来即可。”
壮汉点头,转身离去。
······
玄庭街,城南小楼。
黄凤鸣枯坐一日,终究未曾看到援军的影子,他对此虽早有预料,但此时心底仍充满了失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的心里也越发惶恐,对于天空中的那轮骄阳,黄凤鸣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留恋。
只是世间万物的运行不会因人的意志而改变,当天空中的最后一丝余辉散去,一股凶厉的气机顿时涌现了出来。
夜,来临了!
没有了曦和大日至刚至阳能量的压制,伴随着地脉而生的地煞之气再次翻腾上涌,只是却没有昨夜那般浓郁,仿佛昨日是一轮长久压抑后的爆发。
黄凤鸣盘坐在床榻上凝神静气,养精蓄锐全力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深沉的夜色下,寂静的巷子里没有一丝声音,安静的让人心慌,就连喜欢在黑夜里啼鸣的夜枭也失去了踪迹。
终于,当第一声暴虐嗜血的嘶吼声从一处阴暗的角落响起,偌大的外城仿佛被扯进了困厄的地狱之中,转瞬间变成了凶恶怪物的猎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