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林常住在北元市东二环的“半山别墅”里,因是建在“青眉山”的半山腰,因而当地人便将那里的别墅统称为“半山别墅”。“青眉山”南大约三公里处就是“九曲江”,江家在那里也有一栋别墅,江柏林喜欢能登高望远的视野,因而很少在江边住,而老爷子蒋荣臻却偏偏和儿子相反,喜欢临水而居,因而每次来北元市便下榻在江边的“御江园”。
“半山别墅”占地颇大,从黑漆浮雕的大铁门开进去,沿着柏油路再开一两分钟就到了主屋,六月里,道路两旁的园子里花开满园,虫鸣鸟叫,生机盎然。主屋是一幢地中海风格的建筑,地上三层地下两层的设计,一楼是客厅,会客室,客房、厨房等等,二楼和三楼是卧室、书房,地下室还有健身房,电影放映厅、游戏室等等。江柏林夫妻二人住在三楼,儿子江思译以及带他的保姆住在二楼,从江柏林三楼的卧室里向外看,就能看见远处蜿蜒的九曲江。
他喜欢游泳,所以在屋后修建了游泳池,不想竟成了他们父子二人的心头好。江思译不愧是他儿子,在他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江柏林在池内游泳,甄珍抱着他在池边玩耍,他竟然扭动着身体伸出小手往江柏林那里够。江柏林觉得好玩,就游到池边来抱他进泳池,这个小小子竟然一点也不怕水,江柏林又试着把他整个人带入水里,没想到他竟然没被水呛着,倒让江柏林很惊讶,身边又有人在赶着凑趣:“小少爷不得了,聪明伶俐,模样儿好,没想到游泳天赋也这么好,长大了一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他这才多大?你就看出来了?你可以出去摆摊儿算命了。”但是口里这么说,江柏林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高兴,只是那高兴中又透着心痛,真是五味杂陈。
江太太甄珍接到江柏林的电话心里正高兴着,放下电话后便吩咐:“张婶,去请李太太过来。”她和江柏林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虽然中途因为双方家族的原因经历了一些波折与坎坷,但最终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结婚几年了,两人依旧夫唱妇随、琴瑟和鸣。江柏林这一次出差去了大半个月,如若不是老爷子不大喜欢自己,自己中午去江边就能见到他了。可是没关系,要见他的喜悦大大盖过了这一点小小的不如意,想到晚上就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丈夫,甄珍竟象个新嫁娘般的又兴奋又害羞,脸都有些红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位年纪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的妇人,中等身材,白皮肤,宽眼皮,一头黑发在脑后挽成髻,面无表情,一眼望去,让人顿生距离感。
“李太太,爷爷来了,先生让你中午带小译去‘御江园’。”甄珍喝了一口刚沏的茶,微微皱眉:“怎么今年进的这明前龙井味道这么淡?”,又问:“小译还在游泳吗?”
“我来的时候小少爷正出泳池,现在应该已经洗完澡了。”李太太说话还是一贯的那种没有感情的腔调,甄珍也不介意,李太太是蒋家的老人,江柏林小的时候她就在蒋家了,蒋夫人虽然疼爱儿子,但蒋家家大业大,她又是个有想法的女性,有许多事情要忙,对江柏林不能照顾得特别细致周到,李太太就象母亲一样跟在江柏林身边照顾,现在又接着照顾他的儿子江思译,似乎只有对着江柏林和江思译,她才会露出慈爱的笑容。她慈祥中兼带着严厉,把江思译教得很好,让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省了不少心,甄珍从心里感激她。
“我们现在去瞧瞧。”甄珍边说边往外走,他们才穿过门廊,还没等她去到院子里,冷不丁一个小人儿就撞进她怀里来。“妈咪,我饿了,我们可以吃午饭了吗?”
这个小朋友正是江思译,保姆阿花正拿着干毛巾追在后头欲帮他擦干头发。江思译今年才四岁,生得好似那画中人,面如中秋月,目若天上星,眉色如画,真是浓一分嫌深,淡一分又浅,又可能因为从小游泳的缘故,身材比一般小孩要颀长挺拔,在他身上,所有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所有人第一次见他都会惊叹于这孩子的完美,仿佛活了这么久,才终于见到了书中“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里所形容的那位贵公子的真身。他爷爷更是爱这个奶团子爱得如珠如宝,曾在一次家宴上指着他得意地对众人说:“把他老子比下去喽!”每次来北元也必定要见这个心头宝,每次也必定要责怪江柏林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上京,非要搬来北元,还说等江思译再长大一点,就要把他接回去自己抚养。
“这孩子,早饭这才吃了多久啊就在惦记午饭了?”她哭笑不得,蹲下身来爱怜的搂住他,又回头笑对众人:“游泳确实消耗卡路里啊,要减肥的都游起来!”一句话惹得众人都笑了。
甄珍起身牵了小译的手:“餐厅里还有早上刚做的点心没撤下去,要不再吃点去?”江思译快活的点头,迫不及待便要跑向台阶,却被她紧紧抱住:“祖宗,你又撒腿就跑?你忘了爸爸之前怎么吩咐你的?他要知道了可怎么办?”
“爸爸知道了怎么办?凉拌呗!”他的声音奶声奶气,分明还是个奶团子,但说起话来却是人小鬼大,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个俏皮话,让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可她稍一分神之际,他已扮个鬼脸挣脱了她,直奔屋里去。她大急,赶紧招呼上面的人接好了他。其实不能怪甄珍着急,江思译两岁的时候,有一次游泳结束上岸,旁人刚想抱起他,他不要,牵他的手也不要,大人们犟不过他,只得让他自己走。那泳池边上难免湿滑,他又是光着脚,还没走两步便摔一大跤。他哭得惊天动地,也让站在一旁的她吓得魂飞魄散。
出了这样的事,她不敢瞒着江柏林,一边抱着孩子去医院一边让人给江柏林打电话。然而蒋荣臻那天正在北元城公干,江柏林收到消息时正巧和蒋荣臻在同一间房内会见远到而来的外宾,陈诺匆匆将江柏林的手机送进来,他在电话里听见哭声后神色不免有些慌张,立刻扯谎说有一个工程出了点事故要立刻回公司处理。蒋荣臻当然不信,什么事故需要他亲自出面?但因有客人在场不便戳穿,却让身边的刘秘书陪他一同前去。江柏林不好推辞,只得带着刘秘一同去了医院。
江思译在医院被各大主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好在只是皮外伤,确定没有脑震荡,除了头上鼓了个大包外,也没伤到小胳膊小腿儿,在外等待的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两三天后,头上的包也就好了。
只是这事当然瞒不过蒋荣臻,老头子不免生了一场气,除了责怪儿子江柏林以及一干人等照顾不周之外,对她这个儿媳更加心生不满,话里话外都有怪她这个做母亲的带孩子不上心的意思。江柏林虽没有责怪甄珍,但脾气一向温和的他也少见的训斥了保姆们。从那以后,泳池的四周都铺上了一种可沥水的防滑地毯,又备了小拖鞋留着江思译上岸穿,众人也都是小心再小心。大人们都以为小孩子不懂事,但他们不知小孩子也是有记性的,他们没注意到,自从吃过那次亏以后,江思译每次从泳池出来也会小心翼翼,再也没有摔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