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君回到了灵界。结界开始加固。于是灵族们都知道，美丽的天空，是再不能回来了。工程实在不小，相当于又制造出一层结界，还要加上防御法术。全部完工，预计需要两个月。
幻灵部是工作的主体，但很快就发现，力量远远不够。于是，御灵部和蒙思阁也加入进来。连藤莹儿都跟着她爹爹整天地忙，缪小语还被任命为监察使者，专门督察法术是不是加固得成功。
只有吴小趣。缪染没让他干任何事。甚至管都不管他。当然，吴小趣也知道原因。他没有灵力。没有灵力，自然就全无用处。
他再次感到了当个“异类”的不适。幸好，还有个“异类”陪着他。
“你说……”吴小趣无聊地对灰子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灰子上下左右看了一大圈，摇了摇头。
吴小趣说：“嗯，跟我一样。”
“你怎么天生就会打架，还打得挺好？”
灰子转了半天眼珠，又摇了摇头。
“嗯，也跟我一样。我怎么问你什么，你都不知道？”
这次，灰子倒点起头来了。
吴小趣泄气地趴在画案上，“唉……还是跟我一样。”
他随手拿起灵犀聿，画起小鸟来。当然，他画的是灰子。
画得极放松，虽然是第一次画，但灰子太熟，所以自然逼真。灰子来劲地跳到吴小趣肩上，啄他的耳朵。大致画完，已经姿态活现，一看就不是个好鸟。不过，吴小趣没画眼睛，他说：“你过来，让我再看看。”
灰子蹦下来，把脸凑到他跟前。吴小趣看一眼画，再仔细看它的眼睛，再看画，再看它的眼睛。
可就在他要把眼睛添上，奇怪的事发生了！吴小趣觉得眼前一阵晃，视野好像不受控制了，明明看到的是画纸，可突然，就变成了房梁。一阵眩晕把他掀倒，躺在地上半天不敢动。
灰子也摔在地上。它的状况比吴小趣更糟，满地打起了滚，半天才停下，固定成一个两脚朝天的姿势。
吴小趣慢慢坐起来，还好，不晕了。但好像怎么都不对劲。哎？自己的视野太奇怪了！窗边藤椅的后面，从他的角度，本来是看不到的，可为什么，现在就能看到了？！这不是穿透，而是，好像他的眼光不是直线了，能顺着物体转弯！他还发现，这个眼光的拐弯方向，他能控制。比如，他想看一看，书架的侧面有什么，心里一想，眼光就转过去了，书架的侧面就完全能看到了！他再试，想了一个更难的，我的身后有什么？没想到，这一想，眼光就真的转了过去。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背影！嗯，不胖不瘦，还算不赖。
可……这是为什么？他又试了一会儿，发现，也并不是自己想看的，就都能看到，有的地方，还是怎么也看不到的，可这……又是为什么？
灰子“啾啾”地叫，试图往起爬，可半天，还像喝醉了一样，怎么也站不住。
“你也晕了？”吴小趣说。而且，灰子一动，他又发现，自己的视野变了，能看到的范围不一样了！原来，这视野跟灰子有关！
灰子滚到他的面前，终于站起来。这时，吴小趣又确认，看不到自己的背影了。
吴小趣拍了下脑袋。把这事想明白了。
刚才，他在全不在意中，对灰子使用了驭术！回想那一系列动作，他俩一起看画，他再看灰子的眼睛，然后再看画，再看灰子眼睛……这明明就是，“用自己的视野，覆盖生物的视野，再把自己的神识，输入到生物的神识”！非常完整的过程！
吴小趣猛一激灵，自己的驭术能杀掉灵界所有的生物，这也……太不小心了！他紧盯着灰子，“哎，我说你没事吧？”
灰子左右晃着两脚，把翅膀都伸开，还在找平衡。半天，它终于不晃了，扬起头，“啾”了一声。此时，吴小趣居然“感”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从识海深处传过来，一直传到他心里，他搞不清那是不是“声音”，但反正他得到了这么一条信息，灰子在对他说：“我没事！”
吴小趣觉得太奇妙，奇妙得有点紧张。
难道，这是神识互通了？！真的像腾莹儿说的，他和灰子是天生的一对？他这么一想，天，又感到那个声音说：“当然是一对。一看你就不是好鸟。”
吴小趣的意识说：“你到灵界是为了找我吗？”
“不是。我是被人扔到这儿的。她说我不好看，要拿我换一只好看的。然后我就看到你这个怪物了。”
“那你是从哪来？”
“我离开家时，记忆就被人封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生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那声音说：“所以、所以……”
吴小趣也说：“嗯。所以、所以……”
吴小趣说：“我的视野好像跟你的视野叠加了。”
“我也是。我以为我的眼睛变大了，正想找镜子照。”
“不是，就是叠加了。我现在看到的，是我自己能看到的再加你能看到的。我闭上眼睛，你就明白了。”说着，吴小趣把眼睛闭上。
“嗯！回到了原样。”
“你别再摔跤了。我已经适应了。”
“哼。我当然也适应了。”
吴小趣说：“那咱们现在玩点什么？”
“飞一下试试。”
“飞……？我到你身体里？”
“不，是我到你身体里！你又丢不了身体。”
灰子忽然不见了。
吴小趣心惊，问：“你去哪儿了？”
“我在你身体里呀。”
吴小趣说：“难道你也是灵，可以散掉灵身？灵界的生物，都是凡尘生物，没有灵心的！可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灵界的。”
“那你是不是灵？”
“我也不知道。谁知我是什么。反正我能散掉身体。我散掉了身体，可就由你行动了。你不要干蠢事。”
吴小趣说：“那当然。不过我干了蠢事，你也不能恼。只能劝。”
“好吧。你也不能恼。因为一恼，咱俩的神识就会打架，那就一块完蛋了。如果恼，我就马上不在你身体里了。”
“神识打架……”吴小趣立刻想起，那些被驾驭的生物，一旦被用完，就会立刻发疯自残而死，那不就是因为“神识打架”。他打了个冷战，说：“那咱们说好，如果谁恼，对方就立刻把他甩掉。”
“对头。甩掉了之后再打，至少不会马上就死。”
吴小趣说：“你还真不是好鸟。你看腾莹儿的孔雀，多温柔乖顺。”
“别拿我跟那么差的生物比！它除了外表好看，还有什么可取？而且，它就是想不乖也不行，它哪有跟主人用神识争论的本事。那就只能听话了。”
吴小趣说：“我可不敢当你的主人。”
“你也别想当。我跟你是一起混的，你好我也好。我不需要主人。”
“好好。本来就该这样。”
“那你说吧，到哪儿去玩？关在这里，你不烦吗？”
吴小趣说：“全灵界都在忙，出去玩，总不好吧。”
“那你不会出去看看。”
“出去哪？难道出去灵界？”
“对呀。你不是灵，你根本不怕太阳！”
醍醐灌顶！吴小趣心里顿时开了天窗。这么多年，从没听到过这样的话。走出灵界！他真后悔，十六年了，自己居然从没动过这个念头。甚至都忘了，他不怕太阳，完全不用躲在结界底下生活！
吴小趣压了压激动，说：“结界出口有御灵守着吧。”
“那又怎么样，骗骗他们还不容易。去不去？”
吴小趣又定了定神，说：“去！马上。”说着往门口走。
“还走啊？怎么不飞？”
“飞？”吴小趣说，“我……怎么飞？”
“你关闭神识，什么也别想。”
吴小趣真的飞起来了。他再次变成了一只鸟。只是那次，是他驾驭了灰鹤，而现在，居然是灰子用神识驾驭着他的身体！吴小趣飞出窗外，正想惬意地享受一下，哪知却支撑不住，一个侧翻，就摔在了蒙思阁前的空地上。
吴小趣问：“你搞什么呀？”
灰子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哦，我知道了，因为我现在太小了，你太大了！”
“难道你曾经是很大的？”
“我不记得了！我一直奇怪，我怎么会这么小，像我这么厉害的鸟，怎么会像个慕思，连一只破鹳都嘲笑我。是谁把我弄成这样的，太坏了！”
“那还飞不飞？”
“这还怎么飞？等我长大再说吧。”
吴小趣无奈地摇头，沿着路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