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婷把手伸进木桶,案板上的鱼看见一个西瓜头的奇怪生物,她没有表情。
于是它用头和鱼尾拼命的拍击着:她没有表情!
“有上古大神,面无表情,摘天柱而天倾。”
水桶里的鱼依然等待着外太空传来的摩斯密码,随着啵的一声轻响,木棍落下,无数神经断裂。
操刀的上古大神,它看不见了。
水缸里的鱼聚到了一起:“我们依然无法得知那个天外章鱼的确切资料。”
“我依稀记得某一个七秒的纪元,我见过一个庞然大物,那个章鱼只是她的一部分。”
“奇怪,我也有类似的幻想......”
水缸里咕噜噜的冒着气泡。
手起刀落,掰开鱼头取出鱼鳃。左手平摊开像是抚摸了一下鱼腹,横切,取出鱼泡和其他内脏。去头去尾,刀面摘下鱼鳍,刮鳞起骨,冲水,放置盆中,一气呵成。再取鱼一条,周而复始。
“身上暖暖的,章鱼的触手就像是?暖流?水缸不是我的家!我来自海洋!”张春婷按着鱼身的手松了松,她发现这条鱼一棍子没敲死。
天暗了下来,水缸里的鱼文明已然灭绝,探秘的孩童却忘记了来时的目的。
“这是虾。”张春婷向弟弟的同学们介绍。
活生生的虾从盆里拿出来被剥壳去头。
“命运终将被改写!”无数的虾仰着头看着。
“小虾米的一小步,虾文明的一大步。”年轻的虾飞在空中,无数年的探索,他们成功了!
“所以才会鲜。”张春婷继续解说。
“跑了一只!”梁羽生提醒。
张春婷抬起了脚又放下:“脏了,我们的鱼丸是.......姐姐怎么说的?”
张胜没有回答。
“绝对干净的。”梁羽生说着又嘟囔了一句:“其实应该捡起来洗干净。”
“对。不对。绝对干净的。”
“绝对干净的!我小时候妈妈还骗我说鱼丸有鼻涕。她还打我。”
“你是麻将吗?你不是说你妈妈除了打麻将什么都不会吗?”梁羽生发现了盲点。
......
苍蝇不请自来,张春婷加快了锻打的速度。然后,木棒断了一根。
不知不觉,天黑透了,小朋友们都沉默了。
鱼虾已经全部被锻打成泥,和面捏丸子下锅煮一下晾一晚就可以了。
面粉就在厨房里面的柜子上面,张春婷拿得到。
甚至更高处的火柴罐子,两年前张秋婷站在凳子上都摸不到的地方,她站上去就能拿到了。
可是这是不被允许的,张春婷曾经在拿火柴的时候把一整罐火柴都烧了。
挨打的是张秋婷,因为你明知道妹妹还小不懂事,你还叫她帮你拿火柴?
巧言善辩的张秋婷那一次完全没有反驳的欲望,只是认错求饶,妈妈依然发明了新的话术:“说啊,你不是很会顶嘴的吗?你也知道你错了?那你上次为什么不知道你错了!”
从那时起,张秋婷大概明白了认错这种生存之道只有张春婷那种废物适用。
打得更狠了。
张春婷再也没有碰过火柴。
每一天,她站在小板凳旁边抱着姐姐的踮着脚尖抖动的脚踝等待着聆听姐姐的教诲。
“这凳子太矮了。”
“你根本不懂控制力气的技巧。”
直到张秋婷站在凳子上不再需要踮起脚尖,她还是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张秋婷训斥张胜的多管闲事。
“让张春婷拿就好啦,费劲。”
“她不懂控制力气!哗啦,就会整个盒子的火柴全部烧掉,很贵的。烧过一次,妈妈把我打得特别惨。最惨的一次了。”
“每次都说是最惨的一次。那你还不是一样控制不住力气。”
“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好玩。”张秋婷的谎话也是张口就来的。
张春婷那时候巨怂,姐姐竟然知道我是觉得好玩才点的火柴。
她知道那不是意外!
恐怖如斯!
谢谢姐姐不杀之恩。
“你也说句话啊,你就由着她这样欺负你吗?”
“老大!你又欺负老二了!”张妈听风就是雨的能力和她抄家伙的本事一样信手拈来,抄起地上一根树枝就是打。
“没有,妈妈。真的没有,妈妈别打姐姐。”张春婷说完就后悔了。
果然,张秋婷更惨了。
“我非打她不可!她天天欺负你,都把你吓坏了!”
张妈一直认为二女儿是被大女儿欺负得太厉害了,才会得了跟张胜一样的病。
“没有。我会笑的。”张春婷发现张胜正盯着她看。只好没有表情的“嘻嘻。”了一声。
“妈!呜呜呜呜。”张秋婷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真羡慕啊。呜呜呜呜。”张胜总能在张妈心软的时候给妈妈扔掉树枝捡起棍子的理由,因为这个人光呜呜呜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那时候的张春婷看着越来越矮的张秋婷,时常怀疑这个姐姐可能活不到长大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她长得太快了。
......
“妈妈和老大怎么还没回来?”张胜很久都没有出声,张春婷觉得弟弟可能已经睡着了。
“张伢子呢?”原来并没有。
“他不回来了。”
“哦。”
“为什么不点灯?”黑暗中,梁羽生悄悄问身边的张胜。可是这一点也不悄悄话,相同的疑惑在除了张家姐弟之外的每一个人心头升起。
“我不会。”张胜的回答带着理所应当的语气,梁羽生幻想了一个挑眉的男孩,实在是太有趣了。张胜并非完全没有表情,相反,梁羽生见过无数种表情在那张脸上发生,他亲自手动操作的。
“所以老大什么时候回来?”
“我去拿火柴。”张胜只是说说罢了。
“老大是谁?”铁红缨对男孩们的世界知之甚少,总感觉藏着太多秘密。
“就是门口姐姐。”回答她的是任得班。
张胜和梁羽生连体婴儿就算了,为什么,连你这个孤独怪人都会知道?难道男孩之间存在心灵感应现象?
任得班没听到铁红缨的回应,甚至暖心的解释:“门口姐姐就是张胜在学堂门口炸鱼丸。”
“我知道的!”
“那个。”
“西瓜头!喜欢骂人的!梁羽生叫她凶恶的无能狂怒。”
有个西瓜头敲击了案板,发出巨响,铁红缨停止了证明自己确实了解对方所指。
“姐姐。”任得班终于把一句话说完整。
另一边原本疯狂向张胜解释火柴真的不贵、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没那么脆弱之类的知识的梁羽生和反驳他的张胜同时停了下来。
“我们不是来这里谈论这些的啊!鬼火啊!惨叫啊!我听到了!”梁羽生提醒大家关注重点。梁羽生故技重施,差点演出了两个人的效果:“真的,我听到了。我要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