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流府
冯锡窃喜着,见大家已动步伐,他也赶紧跟上,心里也是明白,从此自己又得多伺候了只猫宠。
“阿司。”
突然,不曾言语的凤千阳唤起了流司奇,他抬眸望着流司奇风尘不染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发的大。
阿司,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几日,你都发生了什么?为何如今要对我如此陌生?莫非我真的伤你太伤了。
“王爷有事?”流司奇迈着的步子停了停,她的肩膀有些僵硬,可是她却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应着。
凤千阳,你我就此路归路,桥归桥,再无任何干系,难道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如今你又何必要在我面前这般如此。
流司奇或许忘了,凤千阳根本不知道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所以他那会知道流司奇根本不再是曾经那个流司奇了。
“空灵长里不泛的是灵属及神草灵花,阿司可是就这样回去了,不觉得可惜?”凤千阳望着流司奇背影,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流司奇自然不知道凤千阳的这句话不过是为能与她多说上一两句。
空灵长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就是凤千阳不说,流司奇自然也清楚,只是今天她来也得到了想要的,若是还留在这空灵长,只怕是麻烦会不断惹上身。
“王爷难道不知本郡主打小不过是个祁门之属,留下来,怕是只会撞上更多像云大公子这样的人。“流司奇说着,便看向云广平,“云大公子,你说是不是。”便朝着离开空灵长的方向离去。
而那话就像一片片刀子,嗖嗖的剜着凤千阳的心,是啊,空灵长虽好,可是阿司留下却比起常人来,只有更多的危险。
凤千阳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句想挽留的话竟被误解,可当他再想说什么,望着流司奇透彻着冷漠的背影,他微微张着的嘴只能抿了起来。
阿司……
凤千阳心里轻轻唤着这两个字,他或许发现自己并不只想弥补她那么简单……
离开空灵长后,流司奇便回了流府,刚踏进流家大门,却远远听来了府中吵闹声。
“父亲,你当真就这般纵容流司奇,她败坏府中的名声就算了,可是如今又因她,黎家宁愿娶竺家的庶女也要退了女儿的婚事。”
流司奇远远听着,却不泛听出这期间发生的事,如果没变化过大的话,这是二房嫡女流兰宁因平斋日持剑伤人之事闹大,黎家又是权衡时事,所以便屁颠屁颠地跑来退了婚事。
这事在前世让流家的名声彻底臭尽,那句宁娶春华楼的女子也不娶流家女成了市井传得最盛的话,也因此二房的三个女儿都自降了身份,嫁了没落的士子家族。
“主子。”冯奕有些担忧地望了眼流司奇,担心流兰宁说话冲撞了,他家主子可是最讨厌这些个流家的人了。
流司奇挥了挥手,让冯锡领着云舒桦回素司院,示意冯奕不用管,便朝着那边走去。
流司奇一举一动都尽显大家嫡女的风范,就是脸上的表情也是越发高深莫测,越发让人看不懂。
她自幼便与流家人两两相看,两两相厌,可是如今局势不同,她自然不能再让流家衰败下去,而这些流家女,自然不能再命运多舛。
“这持剑伤人的人可是叫流兰宁,怎得还能扯上我这个郡主的身上去了。”
流司奇人还未走近,声音便传入了流家内厅里,当下引起了一阵风波。
“流司奇,你还敢回来,你看看你做的那些败坏流家名声的事,我饶不了你。”流兰宁一脸的气急败坏的样子从内厅里冲了出来,朝着流司奇破口大骂了起来。
如今的她,那还有大家族小姐的风范,活生生的就是和泼妇骂街的女人没两样。
可要不是流司奇,她那需要一直向黎家委曲求全,可如今呢,要不是流司奇好端端地跑去废了竺莞的手,竺家那会联合黎家来退了她的婚事。
反正她都颜面扫地,她又怎么能让流司奇好过,大不了她与她同归于尽。
一见到流司奇,流兰宁便要朝着她冲来,可是看见流司奇身后的冯奕,她硬生生顿住了。
可是嘴里还是骂骂咧咧,大致是把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流司奇什么也没说,反是细细打量了一回流兰宁,流兰宁并不是什么小家碧玉的大家小姐,相反的是她自幼习武,常年一束身骑服,身侧佩着把长剑,眉宇间带有着一股英气,虽然嘴里说的话异常难听,可是却能让人望而却之。
回首过往,流兰宁这也是被逼急了,她平日里恪守本分,半点不敢逾越,可是命运对她却半点不怜悯,突然间被黎家退了婚事,名声又被传臭,她怎么说也不过是个闺阁中的女子,哪能受得了。
流司奇又是看了她一眼,反是轻轻笑了声,直直朝着内厅里走去。
而她的这一笑落在了流兰宁的眼里,异常的讽刺,自小的不对付,只要是对方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能让她们心生怨言。
流司奇自然明白其中,可是现在的她,以后的她,现在的流家,以后的流家都必须紧紧绑在一起。
内厅上坐着看似不言自威的老太太,平时脸上堆着的笑容此刻变成肃色,臃肿的身子穿着宝花纹霞披,牡丹珊格纹的对襟长衣,都是质地柔软的丝质,纵然还是使她周身散发着股柔和。
她也就是流司奇的祖母,流家大院的主家老太太,平日里她虽是对流司奇多是宽容忍耐,可却十分不喜流司奇。
前世流家衰败后,老太太曾指着流司奇骂道:我流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孽孙,纵是你父亲千万的错,他也谢罪了,你也不该为了出路害了你那些家人姊妹,你的心怎得那么狠。
前世她确实不曾帮过流兰宁她们,更是在她们苦难之时嘲讽数落过,老太太说的对,她若是想救她们,不过是在皇上面前说上一两句好话的事。
可偏偏,她怨恨父亲,怨恨流家,甚至是整个流家的人,所以她绝不会帮她们,更会朝着她们狠狠贱踏数落一顿。
可如今......
“你回来做什么?”
老太太看着流司奇,心里不悦却唯有哀叹一句,脸色并不好,而她身边跟了她几十年的俞嬷嬷便赶紧将茶水递给她喝了口。
当初儿子与公主的婚事,她就没看好,果不其然,都十几载,儿子承受的苦却都没停过。
而眼前的这个丫头,自小不和她亲,仗着皇家关系到处惹事端,可是碍着身份和儿子,她平日里也是多加宽容,如今,流家的衰败,让她越发不能心平气和。
“祖母。”
流司奇听着老太太的话,还是迈进了厅内,唤着三载不曾唤起的两个字,听在老太太的耳里却异常惊讶。
自从素雨公主出事,流司奇再也没有唤过她祖母,就是连儿子流贺,她也没再叫过一声父亲。
“兰宁的性子急,祖母不求你不作计较,可是你们骨子里始终流着我流家的血脉,祖母希望你们能做事前,多想想你们年幼时的情谊。”老太太看着流司奇,轻轻摇了摇头,说的话多有服软的意思。
如今流家衰败,可唯有流司奇她一人独善其身不受任何影响,这之间能说明什么。
流兰宁自然也听懂了老太太的话,眼睛红了红,小嘴撇了撇,心里很是委屈。
多年前的一场宫宴里,她跟随母亲入了宫,那时候母亲告诉她,宫宴上都是她们流家惹不起的大人物,她们是沾了大伯母的光,才有了这样的福分。
所以当四公主和左相府的二小姐将茶水故意倒在她身上之时,她大气不敢吭一声,本想着躲在角落等待宫宴散去,却不想流司奇早已目睹了这一切。
在宫宴最为热闹之时,流司奇朝着四公主二人泼去一身油腻的鸡汤,一双好看的眸子微眯着,小嘴一张一合:“今天你们欺负了我流家的人,就是骑在我流司奇的头上撒尿,我舅父说了,对付你们这样欺善怕恶的人,就理应以恶制恶。“
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流司奇,把流家保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老太太身旁两侧站着的是流司奇的二叔二婶,也就是流兰宁的父亲流平,从流司奇父亲手里接过侯爷的位置已有三载。
可是这三载里,流家的地位越发直线滑落,他是所有流家中最为自责的人,而他旁边的是甄氏,甄氏为人十分精明,可是却事事以丈夫为首。
一见流司奇进内厅,甄氏便朝着丈夫使着眼色,脸上僵着一丝笑容。
流司奇后台过硬,虽然她心里是不喜,可是面上却不敢说上一二,这也是由于凤帝黑白不分的手腕力。
流平轻轻拍了拍甄氏的手,轻咳了声,朝着流司奇看去。
这个侄女平日里行事嚣张跋扈,眼中无人,可是他知道长嫂死因,所以凡事多有袒护之意,可如今流家不比昔日。
自己四个儿女的婚事也成了眼前最为让他焦心之事,今日一早面圣,他见着凤帝罚了六皇子守城门三个月,回府又是听府中下人说三日前六皇子来府中找流司奇麻烦。
两者一联系,他当即明白,不管时隔多久,流司奇名声再臭,行事再挘,她依然是凤帝最为宠爱的外甥女。
“奇儿,你二妹脾性如何,这些年来你也知道的,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你看……”流平腆着老脸,朝着流司奇说起话,见流司奇眉头一皱,他愣了愣,没敢说下去。
流兰宁见着,心里更加不悦,看着流司奇更加碍眼,父亲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而这会儿,为了她,父亲却是低入了尘埃里般地求一个小辈。
“爹,你用不着求她,我们流家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多亏了她,求她做什么?大不了我们和祖母一齐回了溪田,省得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去。”
甄氏没想到女儿吃了熊心豹子胆,她赶紧将她扯回身旁,嗔道:“你瞎掺和什么劲,这事让你祖母和父亲来说,你怎得平日的脾性哪儿去了?”
甄氏又是朝着流司奇讨好说道:“如今你二妹被黎家坏了名声,二婶没别的意思,就是求你能否请皇上为你二妹做个主,好得让你二妹能有个好归宿。”
流司奇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嘴角微勾,让人看了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其实甄氏他们也没想过流司奇会答应,理应着都会嘲讽一句,然后落一落他们的面子。
谁想,下一秒便听到流司奇笑着回:“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想知道这平斋日里持剑伤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流司奇此话一问出,内厅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而流兰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心里愤懑,可是却朝着流司奇冷嘲起:“竺家就没一个好东西,我伤了区区一个庶女罢了,怎么着,比起你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不错,说得倒好似很在理,亏你平日读了那些个书,到今日看来,读的可并非是什么圣贤之书。”流兰宁的嘲讽,流司奇全单照收,可是却也是对准了流兰宁的痛脚踩去。
整个流府里,流兰宁性子最为正义,除了一身修炼天赋异禀,平日里最为喜欢的便是刀光剑影和圣贤之书。
可偏偏她却被以持剑伤人为由毁了名声,流司奇的话恰是好处地讽刺了她,这话也成功引起了流兰宁的怒火。
流兰宁怒了,可是她的怒与平常之人的怒并非一同,她神色复杂地望了眼流司奇,便朝着内厅的老太太和流平夫妇行了告退之礼,便冲了出内厅。
内厅里顿时鸦雀无声,流平朝着流司奇看了眼,见她面色淡然,眼里亦是无波无澜,他心里已是清楚流司奇并不会援手相助。
反是甄氏,她走到老太太身旁,还想借着老太太来发话,却不想被流平的眼神止住了。
却不想,这一切都落在了流司奇眼里,只见流司奇平淡无奇地说道:“本郡主不喜欢竺家任何一个人,如今的黎家,看着也不喜。”
说完便迈步走出了内厅,什么也没有说明,愣是留着厅里的人傻楞着。
“母亲,老爷,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怎么好生奇怪?”甄氏不明,看着流司奇离开的背影,她问了起来。
而流平一听,脸色怪异,似乎还在斟酌什么。
反是老太太眉角一扬,心里松了一口气,叹道:“她这话的意思是我流家与竺黎两家必有场战要打了啊。”
老太太说着这话,神色也是复杂地很,这孩子,她终究是没看懂,可是帝王膝下长大的孩子,她能是平白无奇的人吗?
离了内厅,冯奕便松了口气,这一路,他有太多疑问想要得到解答,可是,他家主子似乎并没想要和他说。
回素司院必会经过竹源林,而此时竹源林里正有一个女子跨着马步,两手朝上顶着上百斤的沙袋,而她一侧的竹子布满斑驳陆离的剑痕,而那把罪魁祸首的剑此时便是穿过竹身,留在竹条里晃荡着。
女子一身束身骑服,一张好看的脸紧皱着,桃眸微眯,可是眉宇间却透着丝英气,看似娇柔的身子与手上所扛的百斤沙袋,让人不敢轻视。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她正是方才与流司奇泼妇骂街的流兰宁,一个修为木绿一阶的花族。
流司奇没有上前,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脑里响起那个持剑伤人的缘由。
如果不是去了趟空灵长,她怎么会听了这件事的缘由,依着流兰宁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可是转念一想,流司奇嘴角抿了抿便朝着素司院走了去。
此时云舒桦正在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好似被强盗洗劫一空的素司院,她眉头一皱,想起自己听来的传闻,心里有了个大概。
而一旁的冯锡则是一脸焦急,守着门口张望着,嘴里念念有词。
至于那个珠狸子,此时正在墙角草丛里扒着泥,整个圆滚滚的身子上占满了泥巴,可是一双眼却极为狡黠地看着一端。
流司奇似乎早有预料,所以一进素司院便听来了冯锡的话,她一脸淡定,好似整件事都与她毫无干系似的。
流家二房有三女一子,可是一入府,流司奇便只见到流兰宁,就是府中下人也不见几个,根据此时此刻流家的局势来想,大多的人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去,剩下的几个想来都被他们使唤了去?
果不其然,陵都正东门的大街第一家远远挂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当”字,此时店铺门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远远听来亦能听到一些吵闹的声音。
“我告诉你,这样的东西我们流家多得很,你休要胡说八道。”
铺内,一个蓝裳长裙的女子手里抱着一个好看的官家白瓷,她涨红着张小脸,青葱如玉般的小手指着坐在上好檀木桌椅上品茶的女子,说着外强中干的话。
而那女子身后站着一个看似老实巴交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男子不是谁,他正是黎家当铺的掌柜,听从了主事的话,在一旁侯着。
谁都知道此时的流家衰败,所以当蓝裳女子拿得出这样上好的官窑白瓷时,便被眼前的女子摆了一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唯有如此僵持着。
女子品着好茶,不住抬眸瞥了眼前那个天真而愚蠢的流家三小姐,心里很是嘲讽,都这个节骨眼了,她竟然还有胆量将这上好的白瓷拿出来当,当真不知是不是傻。
如今有着黎家主事出面开了金口,这东西哪怕就是真的,那也没有人敢说它是真的,更何况这背后还有她主子。
想起屋内的主子,她柳眉微扬,嘴角抿着丝浅笑:”这东西可是连黎家主事都说是假的,真是没想到三姑娘年纪小小的便满口谎言,怪不得流家的宴贴发不出去,“
女子说完,便掩嘴一笑,众人听了去,纷纷接头热议了起来。
流家近两年的宴贴越来越盛,就是连着没落的士子家都收了去,这也无形中表示了流家的没落,也成了众人眼里的笑话。
这流家啊,这些年尽是出了些歪瓜裂枣,大小姐品行败坏,毁了陵都第一才女的手,而那二小姐满口正义,却胆大包天地在平斋日拔剑伤人,现在流家三小姐,竟然也给跑出来骗财。
“就是,就是......“
“听说了没,今日黎家少爷派了人去退了二小姐的亲事,那四小姐还拿着扫帚杀到黎家,可惜大门还未入就被黎家给轰了出来。”
“对了,对了,黎家少爷还当场发话,说:就是娶春华楼的姑娘也不娶流家女。”
……
听着围观人群的话,蓝裳长裙女子手上泛着丝丝冷铜气息,想来是被气到了。
“怎么?流简宁你还想杀人灭口了不成?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你杀得完吗?”
可是她手上灵力还未击出便传了一句冷冰冰的女音,这话一入耳,流简宁身子猛得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