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瞒带着军队继续西行,经过20日的行军终于抵达塞琉西亚,众人便被眼见的场景顿时惊呆。塞琉西亚的城墙,居然是木质的!而且居然还四处破洞,许多木板的残破程度似乎已经到一阵风便可以将其吹塌的程度…众人都知道曾经的塞琉西亚外城城墙是经典的石质城墙,为何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竟然会发生如此剧变。
阿瞒见此情景不由得大怒,原以为格力格尔只是贪污懒政,虽然听闻一些民意的传达,但想到当初自己上位公爵他也拥立有功,本只打算夺爵了事;可是现实的情况让他不寒而栗,此次是自己率军攻打,还属于国内的利益整合,可是这时如果是敌军攻来,那塞琉西亚的领民们不就是待宰的羔羊么。格力格尔不顾国家安全,此贼当杀,还能顺便平民愤!但是反过来思索,阿瞒开始对于是否要继续对达尔松伯爵奥辛姆执行夺爵计划开始有了动摇,毕竟奥辛姆也是拥立有功而且暂无大过,唯一能算的上过错的便是征募了超过伯国实力的常备军,但是这个财政负担也不需要自己承担,硬要拿这个论罪的话,很有可能在达尔松伯国境内产生不好的舆论,那么对于自己统治公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站在自己统治稳固的角度来说,公国中五个伯国,自己只能掌控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内陆贫瘠的山地。另外两个沿海的伯国则分封给了这两位伯爵,因此自己的实力其实在公国内也并非具有绝对优势。况且自己的文化认同表面上虽然是亚美尼亚,但是内心的文化归属已然是华夏,这样的文化隔阂早晚会被他们看出来。加之本就是难民领袖,感情上与自己相比会更加亲近…如果将来自己想要进行对外扩张,是否会被他们暗算而祸起萧墙…因此这个公国必须是自己最为稳固的根据地,不容任何人染指,哪怕是自己未来的继承人!想到此处,阿瞒才真正的明白,在政治中,最重要的不是做对的事,而是跟对的人。奥辛姆伯爵如果在此战后识趣自己辞去爵位,自己未来如果扩张成功还是会考虑将其外封,但如若其不识好歹,那也不得不牺牲掉他来成全公国,成全自己…
但面对着这相同的场景,3000骑士则开始有些激动了,分批次地向阿瞒派请战代表,纷纷请命说不需休整可直接发起冲锋。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样的攻城战相比自己平日弓马骑射、刀枪斧剑的训练来说,简直就是过家家。更何况看到如此残破不堪的外城城防,这帮骑士们便知道城防军只怕也已经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那么对于他们而言,此战就是比他们跑得快的游戏而已,看谁能够第一个冲进城池,在功劳簿上也可在锦上添花。阿瞒面对着群情汹涌的请战队伍,也不觉头疼。在他眼里,此战虽然是毫无悬念,但是军队表现出来的浮躁却是他最不可以接受的。这样浮躁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压制住的,需要通过系统性的训练才行。不然未来如果遇上一些战场名将,怕是这支军队遇上一个诱敌深入的低级计谋怕就要全军覆没…
阿瞒这样的担忧自然不是毫无道理,现在的公国北有罗姆苏丹国,东有塞尔柱突厥帝国。塞尔柱突厥帝国自不必多说,黑衣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便是亡于其铁蹄之下;而作为原来近东实力最强的基督徒国家东罗马帝国,也因不敌塞尔柱失去了亚美尼亚王国。所幸现在塞尔柱突厥帝国一来因快速占据了中东,掌控了与华夏的贸易路线,便掌控了极大的财富,使得不少贵族迅速封建化乃至腐化,失去了昔日入侵中东时骁勇的战斗力;二来是他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针对他们眼中的异端什叶派掌权的埃及法蒂玛王朝,突厥人自从皈依逊尼派之后表现出了极大的宗教热情,自诩信仰守护者,是绝对不可能容忍一个异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的。因此短期之内,塞尔柱突厥帝国不会威胁到自己。但是反观罗姆苏丹国则不然,其沙阿苏莱曼论辈分是塞尔柱帝国现任沙阿马利克的族叔。但祖上往上追溯到苏莱曼的曾祖父或者马利克的高祖父这辈才是同一个祖宗。这样淡薄的血缘关系导致的便是稀少的利益分配。也因为长期相对贫困状态,使得苏莱曼所率部众还一直维持着突厥人当年西征时期的强大战斗能力。碍于同族又是长辈的情面,苏莱曼并没有与沙阿马利克翻脸,而是率领自己的部众孤军冒险西征,一举夺下了帝国马尔马拉海以东所有领土,除了特拉比松王国中两个伯国因科穆宁家族为保自己家族祖上基业而殊死抵抗才未能攻克以外,便是阿瞒所控制的公国。可能是突厥人认为亚美尼亚难民集中的地方想来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因此就先搁置了。此次西征的胜利,让苏莱曼声明大振。为此苏莱曼傲慢地宣称自己建立的国家是罗姆苏丹国,自称只有皇帝级别的沙阿称号,正式从塞尔柱突厥帝国独立。不仅如此,苏莱曼还将东罗马帝国称为拜占庭,其蔑视之心路人皆知。对于帝国而言,丧师失地不说,还被蛮子用他们祖先曾经蔑称君士坦丁堡的称呼来恶心自己,帝国终于爆发了。贵族们再也不能忍受昏君尼基弗鲁斯·贝泰奥迪斯的统治,在色雷斯公爵阿莱克修斯的带领之下,将其废黜。自此,帝国的科穆宁王朝就此建立。目标便是夺回东部失地。因此面对着依旧保持着超强战斗能力且随时能够吞灭自己的罗姆苏丹国和未来若东征成功将以收复失地为名的东罗马帝国。如果军队还是保持如此的境遇必然是绝对无法允许的。虽然就目前实力即便自己完全掌控公国,实力依旧不是三国的对手,但是将来如果自己的实力足够,那么自己在未来周旋的筹码也将更为充分。
反观现在的情况,塞琉西亚如此城防此战必胜,但阿瞒还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毕竟战端一开必有破坏。塞琉西亚作为未来自己的直辖领地,如果能不破坏那么对于自己的未来也将更有保障…
就在阿瞒还在思考的时候,忽听得一骑士大喊:“看,那里居然有农民扒城墙!”阿瞒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便对自己的心腹说道:“去,把那个农民请来,客气点!”心腹领命便去。
农民当知道公爵大人召见自己,想着自己扒城墙的罪行被抓个现行而惊恐不已。阿瞒见到满脸惊恐地农民,心想难道自己在这里的名声这般差么?便问道:“为何扒城墙??”
农民本就心虚,闻言更是吓到浑身哆嗦,颤颤地说道:“曹…曹公。”阿瞒见状,插话道:“不要紧张,你现在不是我的直属臣民,我也无权治你的罪。”被阿瞒这么一说,农民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进行了几次深呼吸之后开始镇定下来,答道:“伯爵大人好色、贪婪,征税毫无节制;更过分的是他一个糟老头子竟然还要行使初夜权!曹公您也应该知道塞琉西亚原本是石质城防,就因伯爵自己想要改建自己的府邸,便将城防拆除。而且整个工程都是强逼着我们进行,后来民怨过大,便说参与工程的家庭可免去家中1女子的初夜义务,不参与的家庭需要交纳1枚金币。一来大家都心疼自己的女儿,二来的确交不起1金币的款项,毕竟我们一整年下来即便风调雨顺一年也勉强盈余20枚银币,1个金币除了当地个别的大户人家,根本没人出得起。于是便咬牙帮助伯爵进行这样的工程。”
阿瞒觉得这简直天方夜谭,恨恨的想道:“这样的事情居然能够发生在自己的直辖公国领内?而且为什么之前心腹和我汇报的时候没有告知?莫不是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眼中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么?看来此战过后需要巡视下自己的领地,自己直辖之下的几位男爵如果也是这样,那么自己的这个公爵怕是早晚也要被推翻了。”继续问道:“那城防军呢?”农民答道:“城防军的人们家境都不好,加之伯爵各种克扣俸禄,早已无心守城,都回家帮着种地去了。”
阿瞒听后更坚定了不发动大战来取城,只需斩首战术即可。稍加思忖,便向这个农民问道:“给你三个任务。1、回到城中找一人群密集之处,告知城中百姓,孤此来只为处置格力格尔,不会纵兵劫掠。2、罢免格力格尔之后,塞琉西亚成为孤的直属领地,免税1年;3、将此信送于格力格尔。事成,孤赐你1金币。”
农民听到眼睛都亮了,心想:“这可是我们家5个丰年的盈余啊,更何况还能再免税一年,只要事情办成了,我简直名利双收啊!。”想着这些好处,立刻保证绝对完成任务。话毕便飞奔回城中。农民入城后在市集四下张望,搬了一个稍微高的箱子便跳了上去。大声吼道:“乡亲们,公爵大人来解救我等啦,大军已在城外,只要成功拿下格力格尔,我等都可免税1年呢!”众百姓闻言无不欣喜,想到去年大家逃难至此,若非曹公散财安置,想必早已饿死。而格力格尔,利用自己头领的地位,封爵之后却逐渐脱离众人,大家早想推翻此人,但念及他乃曹公亲封伯爵,因此忍辱至今,只为报曹公昔日之恩。今日听得曹公亲自领军前来处置格力格尔这个老贼,众人如潮水般地便把他府邸团团围住。
农民见状,发现自己还超额完成了任务,大喜过望。也快步跑向伯爵府,从怀中阿瞒给他的信,趾高气昂地向门卫说:“这是曹公给伯爵的信,快快送去。”门卫一听是公爵大人的亲笔,也不似寻常那般刁难,转头便跑向内府。
格力格尔打开信一看,便气的昏厥了过去。其子萨尔基斯见状,不由得疑惑信中内容,拿来一看:“老贼,孤的夫人血书检举你的各种无道之举。孤看在你我君臣一场,如果今日主动投降,可保你性命;若敢抵抗,家族男子尽数诛杀!”
萨尔基斯一直在劝诫父亲不要如此这般荒淫,然而穷困了大半生的父亲小人乍富便控制不住自己,无节制的释放着自己的欲望。如今曹公亲自领军问罪,为保家族延续,只能向曹公投降。如此想着,萨尔基斯便将自己昏厥中的父亲绑了,抬了出去。到了军前,萨尔基斯双膝下跪,求饶道:“曹公,臣将罪父绑来,任由曹公发落。我等愿交出领地。”阿瞒见此情景当然欣喜,但还有一丝疑虑,便向萨尔基斯问道:“你的两个弟弟呢?为何没有前来?莫不是已然叛乱?”萨尔基斯听闻此言,暗暗自责,自己居然忘了把那两个纨绔带过来,今日怕就是家族末日了。
萨尔基斯的担心一点也没错,他那两个纨绔弟弟平日声色犬马,涉世未深,哪知政坛险恶。今日又多饮了些,听闻哥哥把父亲绑了送到公爵军前请罪,都大骂其兄无能。带着百来家丁便杀出城去。阿瞒看着那百来人向自己军阵冲来,嘴角微微上扬,便让骑士们冲杀,生死不论!下完命令之后,转头向萨尔基斯说:“萨尔基斯,非孤不仁,格力格尔赐死!”
想那百余家丁怎是训练有素的重装骑士们的对手,一个冲锋便化作肉泥重返大地…
萨尔基斯听闻此言一脸茫然,这时他的心彻底死了,生无可恋地朝阿瞒磕了一头,说道:“望曹公开恩,容我葬父后领死。。”阿瞒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让他去了。萨尔基斯在埋葬完父亲之后,再次来到军前。阿瞒其实打心底并不想杀萨尔基斯,然则君无威不立。稍稍思索之后,对萨尔基斯说道:“萨尔基斯,巴列维尼家族叛乱,已全部伏法。自今日后便无此家族。你随孤回都城效力吧。”萨尔基斯闻言一愣,便问道:“罪臣不解,望曹公明示。”阿瞒笑着说道:“萨尔基斯,从今日起,巴列维尼家族不复存在。而你,带着你的孩子随我回宫,从一介草民重新开始吧。”
在这个家族声望大过天的时代,许多家族家主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宁可带着绿帽子也要装作不知道让野种继承家名也不愿意爵位就此沦为他人家族之手。阿瞒此举可谓诛心之举。然则萨尔基斯似乎从阿瞒言语当中听出了言外之意:“带我回宫?难道我还能得到曹公的任用么?今日本应举族尽灭,现在的情况也已经好很多了。而且自己的家族史的确太短,如果有机会不如从头来过,未来也尚不可知。”想到此处,萨尔基斯便大声回道:“草民谢曹公大恩。”阿瞒非常满意萨尔基斯的反应,心中暗赞他的确是个聪明人,说道:“回宫前想想可以胜任何等职位吧,孤唯才是举!”说完便领军入城,履行和骑士们的约定。这一次,骑士们见识了阿瞒的手段和赏罚,对自己的主君无不叹服况且还拿了那么丰盛的战利品,个个都欢喜异常。
而阿瞒在入城后例行发布了安民的演讲之后,便将免税的文书下发,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赞美曹公仁德。一切完毕之后,阿瞒想到那个农民似乎还不曾来领取自己奖励。一问自己的心腹才知,原来萨尔基斯两个弟弟在出城前便把他杀了。阿瞒不由得叹气,让心腹去探听其家属情况,让他们明日早上完成他的葬礼准备,明日下午葬礼他要亲自前往参加葬礼。
第二天早上,百姓闻言曹公竟亲自让人安排一个农民的葬礼,甚至还要参加他的葬礼,整个城里瞬间便炸了锅一般。那个农民的妻子也因此稍稍冲淡了些悲伤的情绪。想着自己的丈夫,为如此仁君牺牲也算死得其所。当阿瞒询问农民名字时,方才得知其名路易。
葬礼结束,阿瞒亲自将5枚金币送到农民路易的妻子手中。其妻安娜早已听丈夫说过自己要替曹公办事,事成会赏赐她们家1个金币,现如今却有5个,这样高额的赏赐她是万万不敢接受的。阿瞒说道:“路易为了孤,为了众人发声,助孤解民于倒悬,但是孤未曾料到他竟然会因此身故,这些金币算是孤替他照顾你们的费用吧。”即便阿瞒这么说,安娜也不敢收,哭着说道:“曹公厚恩莫敢忘,但吾夫先前有言,事成可得1金币,妾万不敢多收。曹公若坚持,妾愿追随吾夫而去。”阿瞒不觉对安娜这个女子多了些赞许,叹道:“路易之死是孤之过,孤愿替他抚养你们,你们可愿随孤回都。”安娜闻言大喜,如若能让自己的女儿自小跟随曹公身侧,未来婚配也能更上一个台阶,便应允了。等这一切都办完了,大家也都散去了,唯独留下了一个比一般农民大得多的墓碑,上面刻着一行鲜红的大字:“民意代表路易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