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能找到孩子,渐渐看开了,心态平和了,就把工作之外的精力放在资助贫困儿童上学的事情上。我资助了叶文博十年,却从未想到,他就是当年我丢给叶家的亲骨肉。直到他生病,直到我参与抽血做配型、然后又找到亲子鉴定机构做了化验——我才发觉,我和自己的孩子原来离得这么近!”
苏瑾由衷地祝愿:“您一向积德行善,所以好人有好报,你们母子终于团圆了!”
秦凌的笑容僵在脸上,说:“谢谢你能这么说。我做的错事坏事不算少,让祁昀贸然犯险就是最糟糕、最追悔莫及的一件事。”
看苏瑾陷入沉默,秦凌继续问:“你这次遇到吴继群,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比如,你会不会觉得他走路的姿势很别扭?”
苏瑾想了想,说:“没注意,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坐着。再说,我当时被他带刺的话气得火冒三丈,眼花了看不准是非常有可能的。”
秦凌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我私下让人调查的,吴继群的腿,四年前受过严重的外伤,神经受损,一条腿、好像是右腿,已经跛了。有时疼起来,必须坐轮椅才能出行。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祁昀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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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惊得要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不过,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同样小声说:“祁昀不会这么干的,他虽然有时外表很凶,但绝不会是心狠手辣的人,我相信他!”
“可毕竟吴继群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秦凌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我当然希望这件事与祁昀无关。可是,听你早上提起来,你那个当警察的同学不是说,祁昀牵涉到一起刑事案子里了吗?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苏瑾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便说:“我一定再找时间把闻峰约出来,问个仔细!”
“不管有什么结果,无论好坏,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秦凌嘱咐着。
苏瑾点点头,“好的。”
秦凌说:“还有,以后生活上遇到难处,一定联系我,不要客气!”
“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见外了不是?你是祁昀看重的人,我能帮到你一定会帮。以前我跟祁昀说,如今这个年代,能找到一个直率坦白、尽职尽责的员工,太难了。你猜他说什么?”
“嗯,他说什么?”
“祁昀向我推荐你,说你绝对符合我心里最佳员工的要求。他说你秀外慧中、心思缜密,还说如果公司需要策划文案方面的人才,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以前不了解,以为他是因为爱情的晕轮效应而夸大其辞,因为你确实是个让人渴望亲近的人,一个有魅力的女人。”
苏瑾羞红了脸。
秦凌笑着说:“今天和你聊了这么久,我终于明白了。祁昀他,绝对没有看错。”
点点泪光在苏瑾的眼中闪耀。
祁祁,原来我在你心中那么好,你为何从来不说?
你为我做了很多,这些都是我从未知晓的事情。你的爱,内敛、含蓄、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正面力量。
回忆,让苏瑾变得伤感。
她转眼看向别处,只说了一句:“谢谢您……”
两人走出星巴克,在必胜客吃了简单的午餐。随后,秦凌开车将苏瑾送回租住的房子,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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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七天,苏瑾都在早8点前,中午12点半和晚7点以后这三个时间段,给闻峰发短信、打手机,可是都找不到他的人。
搞什么?
身为人民警察,竟然也玩失踪游戏?
后来,她特地打了他们刑警大队的座机留了言,期盼着他给自己一个回音。等来等去,她最终不耐烦了,亲自跑了一趟闻峰所在的分局。
但是,闻峰的同事告诉她,他被局里特派到新疆伊犁执行任务去了。
在这期间,他原先的手机已经停用,现在的所有信息均属于保密级别,只有公安局内部的同事可以与他取得联系。
苏瑾问:“那他什么时候回北京?”
值班的女警说:“如果任务完成得顺利,预计他最早五月底能赶回来。”
五月底?
苏瑾懵了:现在不过是二月底,我要傻傻等上三个月吗?
惟一的一条线索断了。
当晚,苏瑾取出一只香薰炉,炉子里倒入了祁昀费尽周折送来的薰衣草精油。
点上蜡烛,她在窗前枯坐到天明,直到所有淡雅的香气飘散,直到从窗口肆虐涌进的寒风将她吹透。身上的坎肩,就像一件冰做成的铠甲,温度几乎降至冰点。而她的一颗心,在此刻,冷得失去了跳动的活力。
难道我非要把自己冻得生病了,才会觉得好过吗?
多么任性妄为,多么不健康的心理……
祁祁,我要好好的,保存实力,继续找你!
苏瑾醒悟过来,赶忙关紧了窗户,一转身钻进了大床上温暖的被窝里面。闭上眼睛,眼前全是祁昀和叮叮的面容。
她唇边带着一丝笑痕,进入了梦乡。
许是很久没有认真地沉浸于优质的睡眠了,许是几番旅途的劳顿让她身心俱疲,许是听了秦凌的讲述后她对祁昀和对爱情的质疑全部消失了。
这一觉,苏瑾睡得格外踏实。
她的梦里,处处洋溢着贝多芬G大调小步舞曲般轻盈跃动的美妙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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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先是回老家看望了父母、和叮叮恋恋不舍地亲密了几天,然后回了北京。她回来后的第一时间,便联系了柏华和龚亮,重新回到影楼上班。
“你还是没有放弃希望?”柏华问她。
苏瑾目光坚定,点点头,说:“是的,我现在惟一需要等待的,就是闻峰。他知道祁昀重要的线索,等他从伊犁回来,我要仔细问个究竟。”
柏华很无奈,同时有些担忧。但与此同时,她明了她这个好朋友的固执个性,所以除了表示理解和支持,再不多言语一个字。
影楼的生意很是火爆。
龚亮利用自己多年的商业经验,帮柏华将影楼的上游和下游打点的异常顺手。
经过这一年多来的努力,他们不光是大力拓展实体店的服务,还与B2C网站的数十家婚纱制作厂商合作,一来为顾客提供婚纱摄影、婚礼前期准备的服务,二来形成了婚礼一条龙的模式,下游有合作关系稳固的婚庆公司,可以直接以优惠的价格为新人们提供优质服务,在业界建立了良好的口碑。
柏华现在经营得很顺手,所以给苏瑾派了一个很轻松的活计,报酬比从前做策划案时更加丰厚。
“小华,我是无功不受禄,干多少拿多少好了……”她看着工资条上的金额,陡感压力增大,推辞道。
柏华笑笑,“瑾儿,拿着吧。以你的水平,去那些大公司里上班,肯定比在我这儿赚得多。我知道你是因为信任我,才回来的。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难道你怕其他人的闲言碎语?”
见苏瑾仍然犹豫不决,柏华索性采用激将法:
“虽然你爸妈的退休工资目前看来已经够用,但是你想过没有——叮叮要上幼儿园,3年下来,学费不是一笔小数目;将来叮叮要上小学、中学,虽说是九年义务教育,但是你肯定会为了孩子的前途给他创造最好的学习条件,钱总是少不了要用的——”
“小华,我想走一步看一步……”
“瑾儿,你要不要这么消极啊?什么叫走一步看一步?”
“我现在的心态,好像老了很多似的,做什么都没有心劲了。”
柏华坐到了苏瑾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说:“我知道原因何在。”
“哦?”
“不就是因为那个祁昀嘛?寻访他下落的事情,先放一放好了。瞧瞧你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苏瑾捂住了脸颊,深深吁出一口气,没有言语。
柏华继续苦口婆心:“你应该为自己、为父母和孩子多考虑考虑,毕竟好好生活才是最基本的。”
“小华,你说的都对,可是我……”
“以你连灾区都敢去的勇气,不会不愿面对现实吧!”柏华略停了停,拿来纸笔写写画画,一边对苏瑾说,“不要胡思乱想,你听我给你分析:再往后,叮叮要上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瑾儿,你要是选择这种生活模式,自己一个人养着孩子,就不能不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多作打算!”
“我没想那么远。”
“生活这回事,不由得你不想的长远一些——如果你想带着叮叮在北京长久住下去,总不能一辈子租房子吧?既然想为孩子考虑,总得攒钱置办一处属于自己的房产,生活慢慢固定下来,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孩子,都是好的!”
经过柏华一番摆事实讲道理,苏瑾终于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数额不菲的当月工资。
她当即给父母寄回一半工资,除了房租预留的部分、再拿出六百做生活费,余下的钱全部存入银行户头。柏华说的对,她必须为将来作打算。如果祁昀真的不再出现了,她也必须勇敢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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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悄无声息地降临人间。
前一日还是积雪未消、一派萧条景象,第二日清晨一梦醒来,桃花已然绽放了粉红色的花朵,柳树上遍布翠绿的嫩芽,土壤变得湿润柔软,碧蓝的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的,给这乍暖还寒的时节平添一份惬意的热闹。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朱熹说的果真不错。
天气转暖了,婚纱摄影的旺季随之到来。
一连数日,苏瑾都忙得脚不沾地。她负责给新晋员工培训、还负责联系公司下游的摄影场地和婚庆公司。
由于春节前辞职的员工非常多,导致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影楼及各家连锁店都招不到合适的摄影方案策划人员。
为了帮柏华的忙,苏瑾不辞辛苦,每天跑城南城北的五家店,夜里还经常加班,有时忙得太晚了,赶不回远郊的小家,她便住在影楼后面仓库的小房间里。
房间在阁楼里,光线不好,只有一扇天窗可以通风透亮。
这里平时几乎没有人居住,偶尔有值班的员工暂住一晚,因为长期堆放着样片和器材,所以每隔几日就有人上来打扫,屋子里简陋但整洁。地板是没有处理过,只抹着一层薄薄的石灰,房间正中原本摆了行军床,现在换成了一张木板床。柏华知道她要住这儿,特意给她换了新床,还让龚亮的司机到旁边的欧尚超市为她买了新的被褥和枕头。
“瑾儿,”柏华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有你帮我,真好!”
“傻小华——”
“有你在,我没有后顾之忧,落得一身轻松!”
苏瑾拍拍她的肩膀,真诚的祝福道:“小华,你啊,现在当务之急是照顾好琦琦和瑗瑗,然后照顾好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和龚亮甜甜蜜蜜地生活。等孩子平安降生,一切稳定下来,你再做你的女强人好了!”
柏华笑了笑,说:“嗯,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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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整理好手头几对客户的策划案,一边合上笔记本电脑,一边想:柏华可真幸福啊——从08年到现在,已经为龚亮生了两个粉妆玉琢的女儿,这次怀的据说是个男孩儿,可以为龚亮家添丁壮门面,完成续传香火的心愿。
她又累又倦,简单地洗漱后,就躺回床上,胡乱扯开被子睡着了。
也许是劳累过头,或是身体状况欠佳,苏瑾只睡了几个小时,在凌晨三点多醒来,她顿觉眼睛酸涩、头痛难忍。
这个毛病,从去年秋天患上就没有好转的迹象,一旦精神压力增大或是连续的忙碌之后,头痛就如冲毁堤坝的潮涌一般,轰轰隆隆地席卷而来。
苏瑾手边没带药,只要一躺下就觉得头部血液不循环了似的。
她惟有不断的喝水,以转移注意力,头疼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她坐立不安,只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想入睡更是难上加难。她突然想起,影楼往西走的街口对面,有一家夜间售药的24小时药店,便穿好大衣准备去买一盒芬必得。
走到楼下大堂,苏瑾打开卷帘门的锁,出去之前,她习惯性地摸摸大衣的口袋,才发觉里面只有几元钱的零钞。
她不得已折回来,忍着愈加剧烈的头痛,到楼上拿钱包。
阁楼门后有个纸箱子,苏瑾推开门时,不小心用力过猛,撞得纸箱里的东西哗啦作响。她以为里面装的是摄影器材,担心之余,她打开来仔细检视,想看看撞坏了没有。
正大综艺最早的宣传词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苏瑾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物品时,她的第一反应与上述广告词的前半句相同,只不过后半句应该改成“一看吓一跳”。
纸箱里,有厚厚的一沓照片,还有数本影集、十来个水晶相框、两幅油画风格的相框、以及光盘、礼盒等一大堆东西。
她是被其中一只相框里的照片吓到了。
怎么会是他和她?
女人一袭淡金粉色宫廷式灯笼袖曳地绉纱长裙,坐于一张华贵的缎面装饰雕花扶手的欧式椅子上。
男人立于她的身后,穿的是西式燕尾服,略显夸张的肩章流苏设计和经典造型的领结。
背景布上的图案是充满神秘气息的暗夜古堡,两人的手盈盈相握,均含情脉脉地望向镜头的方向。
尽管他们的妆面很浓,但是苏瑾仍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