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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限期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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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枫,三十二岁,是一个由十三人组成的小广告公司的老板。苏婧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在一周前刚刚订婚,结婚时间安排在半年后的七夕情人节。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苏婧将生活雕刻得像豆腐块一样整齐划一、井井有条。每天清晨,黄子枫都会喝苏婧前晚预约煲好的紫薯糯米粥。出门前,他会系上苏婧提前搭在衣架上与前一天不同纹理色调的领带。

中午十二点半,他们会准时通一次电话。晚饭后,八点前,苏婧会为黄子枫沏上一杯普洱茶,顺便加入一颗小拇指甲盖大小的冰糖。十点钟,他们会准点入睡,激情前,苏婧要求黄子枫必须先洗个热水澡,时间不得少于十五分钟。

由于近半年来的生意做得不错,黄子枫想抵了房子为公司扩大规模。可苏婧说,两个人的日子不应该过得像赌局,她更不想嫁给一个赌徒,黄子枫就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广告公司的地址在CBD龙腾大厦十七楼A座,隔壁是一家在国内很有名气的互联网公司,两家公司共享了十七层,但其中大部分区域都属于互联网公司的,与黄子枫公司的门牌相比,互联网公司的门牌显得格外招摇。可尽管如此,偶尔还是会有人本打算去互联网公司,却从东侧走廊尽头一出电梯,就直接拐进了黄子枫的小广告公司。

三十五岁的老胡是公司的元老,他虽然年龄不大,脑门上却刻满了梯田一样的抬头纹,这让每名初来公司的女孩儿都误把他当成了历经沧海桑田尝遍人间冷暖有故事的大叔。今天,老胡刚刚拿下一张大单,他哼着小曲儿挺着肚腩摇摇摆摆地从洗手间晃出来,路过前台的时候正好碰见一名顶着丸子头提着一沓简历的女孩儿在门口东瞅西瞅。

老胡赶忙抢在前台之前先问了句:“你好!来应聘的吧?”女孩儿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说:“嗯,是的。请问这里是蓝网科技吗?”老胡接着问:“你应聘什么职位呀?”“客服!”女孩儿回答。“哦哟……听叔一句劝,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小美女,你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哒,陪人聊天这么简单的事,简直就是在浪费青春嘛!”老胡皱着眉头声情并茂地说。

女孩儿越听越感觉不对,她突然瞧见前台后墙上“欧尚广告传媒”几个字,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屁股和腰无缝衔接的筒子男正在为老不尊地调戏自己。

“叔叔,你逗我玩的吧!你们不是蓝网科技!我就说嘛,世界五百强怎么可能这么不起眼!”老胡感到有些尴尬,他突然想起在几年前公司刚成立的时候,黄子枫曾经拍着胸口鼓励大家说:“比地大的是海,比海大的是天,比天还大的那是男人的胸怀。敢想敢做,肯努力肯坚持,再不起眼的公司迟早有一天也会去纳斯达克上市!”

老胡随即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小美女,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女孩儿一笑:“乳房?”“……”老胡无语。

女孩儿转身刚准备离开,黄子枫凑巧从电梯里走出来,两人正好迎面撞在了一起。

“呀,对不起……”女孩儿急忙连声道歉。“黄总,你觉得这女孩怎么样?”老胡赶忙冲着黄子枫说。“这就是你找的model?”老胡一愣,然后点点头,黄子枫把双手搭在女孩儿肩膀上,将她自上而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形象不错,气质也符合,眼睛最漂亮。只是——胸围欠了点,不过没关系,后期可以解决,先让逸风给你试试镜!”

“我……”女孩儿刚想解释,老胡赶紧插嘴说:“对了,客户刚刚又催过了,说这个广告最迟下周五之前就要在一档卫视节目中播出。”“好,那就抓紧时间!”黄子枫示意女孩儿跟他一起进去,女孩儿露出一脸的茫然,老胡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叔叔,嘴别再张了,都能看见胃了!”……冉晓莫,十九岁,面容精致,头脑机灵。她在上初中的时候跳过一级,高中又跳过一级。现在读大三,等明年大学毕业的时候,姑娘才二十岁。今天,她原本要去互联网公司客服部实习,却机缘巧合遇到了黄子枫,并误打误撞地在广告公司试了镜。这之前,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跟模特这个职业搭上边。

黄子枫告诉冉晓莫说,干他们这行的往往是日出而作,日落而不能息,越是光鲜亮丽的职业,背后的付出就越艰辛。冉晓莫说,虽然她还没毕业,但在西安上学的这几年,自己在小寨酒吧做过酒保,在万达西餐厅做过驻唱,闲余时间可从来没有闲着,所以她一定应付得来。

工作当中,冉晓莫既当模特又当助理,黄子枫甚至还会带她出去应酬。老胡追在冉晓莫屁股后面问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一起去。

冉晓莫说:“你又没邀请我!”老胡恬不知耻地说:“那是因为我这人比较含蓄!”冉晓莫回他一句:“色狼都比您老含蓄!”……两个月后的一天,冉晓莫喝多了,客户走后她吐了三次。黄子枫背着冉晓莫满大街追出租,出租车司机闻到他们身上的酒味,立即像耗子瞅见猫一样撒腿就跑。黄子枫就干脆背着冉晓莫,一路从北大街走到南稍门,路过正在喜迎清明大减价的太平洋百货,走过美女如云渣男林立的纬一街,从八里村一直坚持到外国语大学。

快到学校的时候,黄子枫问冉晓莫:“你男朋友的电话是多少,我让他来接你。”冉晓莫抿着嘴说:“分了,早分了!”黄子枫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冉晓莫说:“他……他嫌我幼稚,说我不够成熟,就给自己找了个OL御姐,还跟我说什么……什么性格不合!他怎么不说性别不合?”黄子枫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你也笑我!”冉晓莫噘起嘴说。

黄子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忙解释道:“不……我觉得吧,你这个样子就挺好,人干吗要急着变成熟?当一个人成熟了,那剩下的就是一天天慢慢变老。他觉得你幼稚,是因为你喜欢他,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他了,在他看来,你一定比他亲妈还要成熟!所以,我保证,你前男友将来准后悔!”冉晓莫笑了,她把黄子枫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他上个月来找过我,说想复合。”冉晓莫趴在黄子枫的肩膀上,在他的耳边说。

“看,我说得没错吧!你答应了吗?”“没,本小姐又不是没人要!我当时就告诉他说:‘在我冉晓莫的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喜欢的人,另一种是我不喜欢的人,但这两种你都不是,因为你早就已经不在我眼里了!’嘻嘻……”“说得好!”冉晓莫接着问黄子枫:“我这么说是不是很过分?”黄子枫说:“当然不过分,不这么打击他,他都不知道什么叫挫折!从这件事情开始,他会逐渐变得成熟起来。所以,你对他讲那些话应该算是以德报怨。”“你知道吗?分手的那段时间,给我感受最深的并不是伤心,而是害怕!我害怕和每一名异性说话,害怕看到街道上手挽手的情侣,害怕世界上所有的男生都跟他一样……”“……”“但是……自从遇见你之后,我才觉得人与人的区别远比人与猪的区别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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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实习期满,为大家带来不少惊喜的冉晓莫在今天与广告公司正式签约。冉晓莫欣喜地说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照片竟然会出现在世纪金花的海报墙上,并排出现在那面墙上的还有利物浦的头号射手、BIGBANG乐队的主唱以及维密的当红性感天使。她觉得自己昨天还在人生低谷里摸爬滚打遛,今天就已经扶摇直上到了人生顶峰。

冉晓莫拽着黄子枫和老胡说要请大伙儿去朱雀门吃海鲜,黄子枫说不必了,改天他宴请大家。冉晓莫说:“为什么改天?就今天吧!”朱雀门的海鲜店里,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冉晓莫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还郑重地向大家推荐了这家店里的招牌菜——“两小无猜”,就是在一只椭圆形的大盘子里,左边摆一虎视眈眈的大龙虾,右边搁一战钳高举的大闸蟹,这俩正在玩石头剪刀布的萌物估计一辈子都猜不出个胜负来。

一边聊一边吃,直到晚上十点钟大家才散场。老胡凑到冉晓莫旁边说:“这个时间点外面可危险了,你住哪儿?叔叔送你回家!”冉晓莫白他一眼说:“别,千万别,您大慈大悲地放过我吧!对我来说,您老就是最大的危险!”老胡被呛得没话说,转身溜向了前台小妹。

黄子枫取车的工夫,大家已经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只剩下冉晓莫一个人还等在店门口。

黄子枫把车停在了冉晓莫面前,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今晚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嘛,结果还是被你抢了先。”黄子枫说。“嘻嘻,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嘛!”“说真的,这三个月来,你辛苦了,真该好好谢谢你。”黄子枫很认真地说。“那——黄总想怎么谢我呀?”“改天我单请你!”黄子枫笑着说。“为什么改天?就现在!”“嘎吱……”黄子枫脚下踩了一个急刹车,差点闯了红灯。

……小寨星天地,这是冉晓莫以前待过的酒吧。闪烁的灯光下林立着各种型号的黑丝大长腿,许多以前认识的人都跟冉晓莫打招呼。冉晓莫拉着黄子枫从人群中贴着屁股挤到了吧台,吧台的酒水牌上写着“本店可以打架打滚打飞机,谢绝打折”,叫Kevin的调酒师远远地就向冉晓莫招手,冉晓莫告诉黄子枫说她以前就是在这里做过一年的酒保,Kevin算是她的关门弟子。

她问黄子枫想喝点什么,黄子枫说他是第一次进酒吧,随便喝点什么都行。冉晓莫起身绕进吧台里,从酒架上取下一排高矮胖瘦的瓶装酒,然后在黄子枫面前秀出了一套炫酷的杂耍动作——翻瓶,拖瓶,抛瓶,转身,接瓶。在黄子枫看来,那是扣人心弦的近景魔术,是令他眼花缭乱的特技表演,是专属眼前这位甜美女孩儿的show time。最后,冉晓莫把调好的一杯颜色从下往上由深及浅的tomorrow推到了黄子枫面前,身后还有人边鼓掌边叫好。

黄子枫吞吞吐吐地说:“这……这么好看,都……都舍不得喝了!”冉晓莫说她第一次调酒是在一年半前,当时为客人调的第一杯酒就是tomorrow,客人问:“你家的tomorrow怎么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为什么你家的是透明的,别人家的是黑色的?”“当时,我气定神闲地说:‘还没调好呢。’然后,我就往杯子里加了点——可乐!”“呵呵……”黄子枫笑了。

“现在,基本每种酒我都会调,但我坚决不再调tomorrow,有阴影了!所以……”“所以,我是第二个尝到冉晓莫版tomorrow的lucky boy?”“不,你是第一个,那杯算不上啦!”“哈哈……”冉晓莫笑盈盈地趴在吧台上,和黄子枫四目相对。

……那天,黄子枫穿着一套棕色西装,系一条咖色复古风格的领带,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位从中古世纪的欧洲穿越而来的爵士。十分钟后,冉晓莫的朋友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前来拜会她带来的这位文艺复兴男,顺便还要想方设法地灌他两杯。

车轮战持续了半小时,黄子枫终于以横死车祸现场的姿势瘫倒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冉晓莫找人帮忙把他抬进隔壁一家酒店的客房里,打发走所有人后,冉晓莫从里面关上了房门。

……黄子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他拿起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有十八个未接来电。他拍拍脑袋仔细回想自己怎么会躺在酒店的房间里,然后突然发现全身上下的衣服裤子连同裤头都被挂在了一旁的晾衣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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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冉晓莫急急忙忙地跑进电梯,正巧碰见黄子枫一个人在里面,打完招呼,两人并肩而立。

“前天,我……我们……”黄子枫支吾了半天。

冉晓莫忍不住笑出了声:“黄总,你是不是想问我那天到底有没有非礼你?”“不……”黄子枫被问得面红耳赤。

“呵呵,那晚你喝高了,Kevin他们故意让你喝的是七十九度的朗姆酒。这种酒,一般人只喝一口嘴皮子就会发麻,你喝了十几杯。后来你睡着了,抱着沙发垫死活不撒手,我们四个人合伙儿才给你抬到酒店里去,结果你刚躺下就吐了一身。再后来,我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洗了,然后吹干晾在了衣架上。第二天一早,看你没事儿后,我就先来了公司。”“哦,呵呵,这样啊,谢谢!谢谢!”黄子枫长舒一口气。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问:“那我……我的衣服?”冉晓莫盯着黄子枫的眼睛看了好半天,终于“噗”的一声笑出了声。“黄总,我爸妈都是医生,从小到大,我看过的教育片儿不比你看过的毛片少。你就是穿着衣服站我面前,在我眼里,你也是透明的!”黄子枫的脸红得像在开水里焯过的番茄。

……逸风是公司的摄像师,主要负责电视广告,他是个极其认真的工作狂,往往因为一个几乎没人在意的小细节会反反复复地重拍很多次。这些年,公司的大型电视广告均出自他手,黄子枫和老胡也都特别信任他。最近,黄子枫争取到一个流媒体广告,客户点名要求找某二线女影星来拍。从联系经纪公司到签约,每个环节都挺顺利,可偏偏到了正式拍摄的时候,挂着大眼袋姗姗来迟的影后却十分不在状态,逸风一再纠正,反复示范,渐渐没了耐心。

“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精神要集中,眼睛才能有神,你这样跟僵尸有什么区别?”逸风愤愤地说。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态度呀你!老娘还就不拍了!”影后终于发飙了,她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转身就准备走人。黄子枫和老胡闻声跑进来问怎么回事。

“这年头,会按快门就真把自己当导演了!什么破公司呀,我告诉你们,就这种水平,迟早倒闭!”虎虎生威的影后叫嚣起来泼范十足。

……后来考虑到合作关系,黄子枫向经纪公司和客户都道了歉,并且向两边支付了赔偿金。逸风感觉自己对不住公司,就主动向黄子枫申请扣发奖金,黄子枫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印有美洲杯帆船赛的可乐递给逸风。

“多大点事儿,扣什么扣,谁还没个情绪了。不过呀,通过这件事儿你得明白个道理,技术就像这船板,情绪就好比这风帆,如果你没法改变风的方向,就一定要学会控制风帆……”逸风从黄子枫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今天是周五,刚一下班,赶场的赶场,约会的约会,很快,人去楼空。

冉晓莫收拾完东西后刚一起身,发现黄子枫办公室的门开着,就轻轻走了进去。此刻,黄子枫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夕阳像被打翻的颜料盒,把整片西天的云朵染得像火焰一样嫣红。黄子枫闭上眼睛和余晖下的钢铁丛林一起,共同享受着这份黑夜来临前短暂的祥和。

“惬意吧,可惜离晚年生活还早得很哪!”黄子枫回过神来:“咦?你怎么还没走?”“你不也没走嘛,在这儿专心地想什么呢?不会真的是在感叹夕阳无限好吧?”黄子枫笑了笑,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说:“在这座城市里,光是3星级的广告公司就有不下一百家,可是能撑过未来三年而最终存活下来的,可能只有不到二十家。”在冉晓莫的眼里,黄子枫是个乐观积极的人,他总是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满满的正能量。机遇来时,他对大家说:我跟一群优秀的人在一起共事,做着优秀的事,时间一定会犒劳我们;困难来时,他第一个站出来鼓励大家说:青春就是用来折腾的,折腾不止,奋斗不止;失败来时,他挺起胸膛告诉大家:成功源自经验,可是没有失败,哪儿来的经验……不过,一旦只剩下黄子枫一个人的时候,能陪他的恐怕也就只剩下这身后瘦瘦长长的影子。

“现在还会花时间看电视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单凭平面广告又很难再继续撑下去。如果再抓不住流媒体这个机遇的话,下一个退出的,可能就是我们。”黄子枫的话里带着些许深深的无奈。

冉晓莫想对黄子枫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是那么样的多余,她决定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陪着他。突然,冉晓莫想起前两天老胡曾说过,“下个月上海会举办一场传博会,这对于公司来说没准是个很好的机会”。

“对了,传博会……”冉晓莫口中的传博会,全称叫国际广告传媒交易博览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会上除了展出各种新型材料和影像设备外,最大的重头戏是由展会主办方联合冠名商共同组织的最佳广告评选环节。所有报名参加的传媒公司都可以为冠名企业当前在市场上主推的产品量身制作一段广告,然后将广告拿去参加评选。最后,胜出的传媒公司会独揽冠名企业下一年的所有广告订单。但由于每年传媒公司间的竞争都异常激烈,所以规模稍小的公司一般都会认为参加这种评选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黄子枫陷入一阵沉思,他想到在公司成立之初,自己曾经面对所有人拍着胸脯夸下的海口,也想到将来有一天公司可能真会关门停业,人走茶凉。

最终,他对冉晓莫说:“要么出众,要么出局,我们要不要赌上一把?”“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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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传博会的冠名商是一家主营男装品牌的公司,去年是女装。按照这个套路,今年很有可能会是家做童装或者运动装的企业,就算是做内衣或是比基尼的企业也都算勉强对路。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今年的冠名企业竟然会是家专做女性保健用品的公司,再往具体点说,他家主营的产品是卫生巾。

黄子枫和老胡两个大老爷们带着几个搞创意的年轻人在会议室对着一桌子某大品牌卫生巾尴尬地瞅了半个多小时,硬是没憋出半个像样的点子。最后,黄子枫干脆让全公司所有的女同事都参与进来。

从上午讨论到下午,又一直延长到晚上八点,从一伙女士嘴里接二连三地迸出“护翼”“扇尾”“坦克芯”“瞬吸防漏”“超薄干爽”这样的鲜活词儿,这对于在场每位男士来说,是闻所未闻的冷常识。求知欲旺盛的老胡像听讲座一样,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散会前,点子是总结出不少,但黄子枫总觉得缺少了些新意。

出门时,黄子枫凑巧碰见冉晓莫,就正好开车送她一程。一路上,冉晓莫捂着肚子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像一只躲在角落里的猫。黄子枫觉得很奇怪,问她怎么了,冉晓莫有些难为情地说她肚子疼,得去买包今天讨论了整整一天的东西。

黄子枫把车开到超市门口停了下来,冉晓莫刚准备下车,黄子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你在车上歇会儿,我去!”十分钟后,黄子枫拎着一包卫生巾上了车。冉晓莫接过卫生巾说:“咦,我想到个主意!”……一个月后,黄子枫带着拍好的广告与全国上百家传媒公司一起参加了海选。广告中,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来到超市女式用品货架前,亲手取下某品牌的卫生巾,然后迎着周围异样的眼光走向了收银台。回到家中,他亲吻过卧在床上的妻子,然后将手中的卫生巾递给了她。最后,屏幕上出现了这样一行字——爱,是无声的体贴。

最终,欧尚广告传媒公司荣膺第二名。虽然没能夺得头筹,但公司却因为这一段温情满满的广告当场就与十多家企业签订了合同,订单一直排到了第二年下半年,其中一半以上的广告都要求投放在流媒体。

得知黄子枫马上就要回公司,老胡握着瓶香槟,带领大家伙早早等在了电梯口。黄子枫刚一出电梯,周围顿时沸腾了。

……天气预报说待会儿会有雷阵雨,一下班,大家便纷纷化作鸟兽散了。不出五分钟,整个公司就只剩下了黄子枫。

突然,冉晓莫匆匆推门进来,和黄子枫刚好打一照面。“怎么又回来了?”“嘻嘻,手机忘带了。”“晓莫……谢谢你!”黄子枫说。

“是要卸胳膊呢还是要卸腿呀?黄总,您实在太客气了。您可是总经理,就像武林盟主那样,平时一定要注意树立好威信哒!好吗?”黄子枫笑着说:“好好……我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我开车送你吧。”冉晓莫想了想说:“大哥,经常开车对前列腺可不好,所以我们还是步行吧!”“步行?雷阵雨快来了!”“怎么?怕遭雷劈呀!”冉晓莫调皮地说。

黄子枫一愣:“据统计,被雷劈中的概率大概为一百二十万分之一,所以这个大奖我还是让给别人吧。”……黄子枫和冉晓莫并排走在大街上,天空偶尔传来几声轰隆的雷鸣声。路上,黄子枫把自己想在未央区开设分公司的想法告诉了冉晓莫。

“少年,我看好你哟!”冉晓莫拍拍黄子枫的肩膀说。“可是如果……”“有些事,如果你现在不做,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做了。”黄子枫突然觉得,一直以来他和冉晓莫似乎可以无话不谈,他们之间仿佛有着一对日日相处,时时陪伴,肩并肩,手挽手共同走过一生戎马岁月的老夫老妻才有的默契。他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这种感觉就像坐在萨摩亚海岛的礁石上看日出,倍感轻松又充满期待。

突然,大粒大粒的雨点落在了地上,黄子枫拉着冉晓莫一起跑向前方的一座大厦。顷刻间,大雨如注。楼檐下,黄子枫用身体护住冉晓莫,任凭雨水从自己的鼻尖淌下。“能淋到吗?你可千万别感冒了!”黄子枫大声说。

忽然,冉晓莫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黄子枫,自背后传来的绵软与温暖让黄子枫心里不禁一颤,他期待而又惧怕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阵雨来得疯狂,去得迅速,快感过后,留下一地泥泞。

黄子枫松开冉晓莫的手,转过身来对她说:“晓莫,对不起,我……”“我喜欢你,黄子枫!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你了!”“晓莫,对……对不起,我……下周就要结婚了。”黄子枫咬咬牙说。冉晓莫沉默了几秒后,微微一笑:“我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晓莫……”冉晓莫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塞给黄子枫:“拿着,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我跑了好远才买到的。”黄子枫接过杂志,封面上写着“新婚生活指南”几个大字。“谢……谢谢!”“嘻嘻,其实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们公司是完全有实力拍杂志的。还有,我警告过你的,别对我这么客气,因为你可是武林盟主。还有,将来结了婚以后,不准再瞅别的女孩儿胸部,那都是挤出来的,我要是挤挤,同样也能做胸模!”黄子枫苦笑。“不准笑,我是很认真的!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有梦就一定要去实现它!因为这不仅是你的梦,也是我的,老胡的,逸风的……”冉晓莫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黄子枫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子枫,你马上就要结婚了,结婚前能不能答应我三件事?”黄子枫点头。“第一,从今往后,你可以不再联系我,但绝不能删掉我的电话号码。第二,五年前你们就在一起了,那时候你什么也没有,她能一直陪着你,说明她是真心爱你的。所以,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去爱她,绝不能有二心。第三,别在我的面前提起她的名字,因为我毕竟还是很嫉妒她!”冉晓莫哽咽地哭了,黄子枫将她搂得更紧了。

……一周后,黄子枫和苏婧在汉城湖举办了婚礼。

冉晓莫选择离开了公司,在大学的最后一年里,她申请到了悉尼大学的研究生offer,并在毕业后一个人去了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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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有人说,缘分让两个人走在一起;婚姻将两个人捆在一起;分手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与其不欢而散,不如好聚好散。

三年来,黄子枫的公司先是推出了自己的时尚期刊,随后又在杭州和深圳开设了分公司。之后,他又将业务范围一举拓展到了出版、印刷和发行领域。黄子枫常常因为工作的原因很晚回家,他不愿推开卧室的房门,因为在那里等待他的是与苏婧之间的又一次冷战。渐渐地,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越来越远,直到有一天,苏婧终于对他说:“我们还是分手吧……”苏婧说黄子枫就像风筝,他注定是属于蓝天的。她原本以为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可以通过婚姻来解决,可到头来却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来证明自己是错的。

结婚证的有效期限为三年,所以,两人的婚姻关系在法律上已经解除了。

分手时,苏婧说:“子枫,我们认识八年了,我管了你八年。现在,我把自由还给你。”黄子枫感觉心口隐隐作痛,而在痛过之后,却是一种久违的轻松。

……三个月后。

老胡推开门,急匆匆地说:“黄总,外面有个来应聘的女孩儿,身材还不错,就是胸围欠了点,不过没关系,后期可以解决,要不要让她进来试试镜?”“招聘名额不是已经满了吗?”“人家可是留过洋的研究生,刚从澳洲回来!”……这一刻,时间和空气仿佛都被冻结了,我可以忽略掉整个被冰封的世界,除了你,这银装素裹下的惊鸿一瞥。

林冉冉,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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