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Y市有个小镇名为云水,是个古朴清幽的镇子,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车水马龙没有灯火阑珊,只有一条小河从小镇的中间穿过去,青砖绿瓦的小院,青石地板铺平的街道,小镇上最热闹的声音只有孩童的嬉笑和小贩的叫卖声。
清早苏十安从家里出来到街上帮妈妈把小卖店开了门,隔壁陶记米糕已经蒸出了第一笼,淡淡的清香丝丝绵绵的飘进了十安的鼻子,十安走出去对着陶记的门口喊到“陶婶,米糕你给我留两块,今天我要去市区看李奶奶,上次答应了要给她带的。”
“好,我放在蒸屉里热着,你拿了保温盒过来,到市里绝对是热乎的。”米糕店里传来爽朗的中年女声。
“好”苏十安大声答了回店里接着拣货,把要过期的都拿出来放着,过了一会一群五六岁大的小孩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过来了,一窝蜂的涌进店,带头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进门就拉开了嗓子喊着“十安姐,我们要一包奶糖。”苏十安好笑的看着他们从货架上拿了包奶糖递过去问道“小圆,今天的零花钱拿够了吗?”领头的小男孩瘪了嘴方才的小老虎瞬时泄了气“十安姐,快别提了,我妈又扣我零花钱,还天天让我跟着你学,我妈那是没看见你疯跑的样子,除了学习好你有啥能学的?”苏十安轻轻敲了敲小圆的头“说什么呢,这个虎娃子,姐姐除了学习别的地方也优秀着呢。”小圆摸摸头不再理她转身招呼孩子们拿钱。
苏十安:“行啦行啦,不用给钱了,十安姐请你们的。”
小圆一脸的不可置信:“真的吗?”
苏十安:“真的,当姐补偿你因为我扣掉的零花钱。”听完一群孩子喜滋滋的冲她道了谢一溜风的跑了出去,临出门前小圆还转头一脸侠义的和她说以后让他兄弟都来光顾她家生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听的十安笑的前仰后合。
过了会,十安的妈妈骑着电动车进货回来了,十安的妈妈叫苏念,名字好听人长的也好看,是个有气质的美人,用隔壁小圆妈妈的话来说就是从第一眼见她妈就觉得和他们这些乡里长出来的人不一样,洋气得很。十安长的随妈妈,也好看,不是那种一眼就惊艳了的好看,是细水长流,温暖明亮的好看让人觉得舒服贴心。十安的妈妈在十安一岁的时候搬到了云水,买下了这间店面还买了一处小院,开着小卖部一个人将十安拉扯大。
十安帮着妈妈将货搬进了店里就准备出门,妈妈拿了几包李奶奶爱吃干果还有罐头让十安带去,李奶奶家就在她家对面,十安她妈带着她才搬来云水的时候有很多事要忙有时会照顾不到十安,李奶奶看着母女两艰辛就帮着她照顾小十安,两家渐渐熟络起来,平日里李奶奶帮了她们不少忙。可并不是所有的好人都能一生平安,五年前李奶奶的独子出了车祸,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的伤痛一夜间压垮了老人,李奶奶精神开始不正常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不清醒的时候李奶奶会跑到街上去拉了人就叫儿子,没过多久李奶奶的儿媳就将她送到了市里的精神病院,带着儿子改嫁了,儿媳还算好心一直支付着费用,只是从未去看过李奶奶一眼。五年来苏十安和妈妈总会抽空去看看李奶奶,李奶奶也是真的喜欢十安,清醒着就唤她丫头和她天南海北的聊天,不清醒时会把她当成儿媳一遍又一遍的拉着她的手问孩子他爸咋不来看看老婆子,十安是个有耐心的姑娘也就真的像是她儿媳般一遍一遍的答着他忙,这次来还让我带了您喜欢吃的,下次就随着我来看您,不管李奶奶问多少遍她都认认真真的答,李奶奶闹起来也是十安哄的最快。
苏十安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到了疗养院,疗养院面积不大,人也不多,有二十几间病房只有十几间住着人,病人大多是像李奶奶一样患有精神疾病的老年人,疗养院坐落在Y市的一角,城市工业化的大手还未曾沾染疗养院所在的区域,这里空气清新,四周很是安静环境很是不错。有公交车直通疗养院,苏十安下了车拎着东西走了进去,一进门是疗养院的小花园,面积不大有些基础的健身设施,设施的另一边是棵很大的樟树,叶子繁密,已经有百年岁月了,大大的树荫遮住小院大片的面积,树下有一排座椅可供病人坐着乘凉。
苏十安初见宋泠时他就坐在老樟树下的座椅上,十安走进院子就看见树下坐着个清隽的少年,他安安静静的蜷缩在座椅上,仰着头看着树顶,阳光透过树叶散碎一片落在少年白皙的脸庞上,有风轻轻的吹过掀了掀少年的刘海,像是一副美好的画,看的人赏心悦目。正午的太阳晒得十安有些眩晕,她静静的看着少年大约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清风霁月,时光静好,只是少年身上的病号服让画面多出了几分忧伤的意味。
“十安,来啦。”陈院长的声音打断了十安的思绪,十安转过头笑着和陈院长问好,陈院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心理医生,为人温和善良,十安来的次数多,大家都熟识了。“李奶奶在做治疗呢,还有一会儿,你先等等,外面热要不要去我办公室等她。”陈院长对十安说道。鬼使神差的十安就拒绝了“不用了,我找个地方坐着等,花园里挺凉快的。”陈院长没在说什么走出了疗养院,十安看了看依旧抬着头看树顶的少年走了过去到他身边坐下。
苏十安顺着宋泠的视线抬头望向树顶,上面只有叶子和天空,十安不确定他到底在看天空还是叶子,十安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意思又转过头看向宋泠,这么长时间宋泠一直没有动,保持抬着头向上看的姿势,就好像全世界都只有他一个人和这棵老樟树,十安的到来他像是毫无察觉,就连空气都不曾荡不起一丝的涟漪。十安见宋泠并不理她也不说话,从包里拿出了耳机戴上又拿了两颗奶糖,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另一颗放在椅子上,然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少男少女在一处总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画面之一,扎着马尾听歌的女孩,仰头看着树顶的男孩,一起笼在树荫下就很美好,院子里有株开的正盛的玫瑰,时不时的有风将花香送过来。李奶奶由护士推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十安和新来的小病友并排坐着,她麻烦护士帮她叫了十安,十安摘下耳机回过头笑着叫道“李奶奶”然后提起地上的东西小跑过去,李奶奶一面笑一面用嗔怪的语气对她说“小丫头,你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看奶奶了,怎的高考完反而更忙了,莫不是把奶奶忘了。”十安立马嬉皮笑脸的哄道“怎么会,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奶奶我给你带了陶婶家的米糕。”
李奶奶:“是吗,那快给奶奶尝尝,好久没吃了,我这几日可想这口了。”
十安装作失落的说:“看来您不是想我是想陶婶家的米糕呀。”十安边说着边把东西递给护士姐姐,又从保温盒里拿了米糕递给李奶奶。
李奶奶接过米糕说到“你个小丫头和米糕醋个什么劲。”说完咬了一口,清香四溢,甜度适中,很是怡人,李奶奶笑开了眉眼“还是原来那个味。”十安看她高兴也在一旁随着她笑,然后推着李奶奶进了病房。
树下一直抬着头的少年这时回了头看着十安的背影,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等到视线里的身影消失了,他又低下头看向放在椅子上的奶糖,这是宋泠小时候最喜欢的奶糖,小时候他受了委屈姐姐总是会买来哄他,一哄就好,百试百灵,只是随着年岁渐渐大了他不再似幼时那般喜好甜食,宋泠就很不吃了,可姐姐依旧会习惯性的买给他,大多都被他分给了班上的女同学,如果时光还愿意回次头,宋泠也许不会将它们拱手送人,他一定会一颗一颗的认真的都吃完。
进了病房十安和李奶奶就坐一起闲聊,李奶奶告诉十安坐在树下的男孩到院里有十多天了,叫作宋泠,李奶奶惋惜的和她说这孩子样貌这样好又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这么些天了只有一个哥哥来看过他,父母从未露过面也是狠得下心啊,李奶奶还告诉她宋泠得的是精神分裂症,但也没见他闹过,十多天了就安安静静的,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洗澡看着都很正常,只是从来不说话,十多天来一句话也没说过。
苏十安和李奶奶聊了一个下午才离开,离开的时候宋泠已经没在椅子上了,花园里也不见身影,十安过去看过,奶糖没在或许被他拿走了或者别的人拿走了。苏十安坐上了汽车赶在晚饭前回了云水镇,车上她戴上耳机突然的想起了白日里面容姣好的少年坐在树下的样子,然后看着窗外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