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爪挠玻璃。”
听完江瑾的话,总管猛地跳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结果只能是一个人。”他从沙发上起身,来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文件。
经过调查,神秘人的穿着确实是工作服,而且是华金炼钢厂的工作服。这就说明神秘人是被害人手下员工的可能性非常大。顺着这条线索,与前天值班的总管约好时间后,汤璐与江瑾来到了华金炼钢厂。
听完总管的话,江瑾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那会是谁呢?”
总管边翻阅文件边说道:“其实在厂的工人都是男人,声音差别或许会有,但并不是很大。可听到你说的声音特征,我发现我忽略了一个人。”总管翻阅文件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没错,就是他。”说完他朝江瑾走去,把文件递给江瑾后,他用手指着一个位置。
汤璐轻放下笔记,凑过去看。总管指的地方有一个男人。男人名叫汪琼,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他的面容很是年轻,看样子似乎才三十五岁。可并不是这样。因为汤璐看到,男人介绍里写的分明是四十五岁。她微微吃了一惊。因为她想到了昨天男孩的叙述——“那个叔叔似乎比较年轻”。
“这个我们可以借用一下吗?”
总管重新坐在沙发上,听了江瑾的话,微微摆了摆手。“你们拿回去就好。因为人员经常变动,我们这时不时就要更换人员档案。所以,请不用介意。”
江瑾点头致谢。“那么,请您继续。”
总管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你们可以看到,他的介绍写的是冶炼钢铁的工人,可他之前却是本厂的白领。”
汤璐微微皱起眉头。“那怎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一段时间以来,人才不断涌入,厂内上层的竞争非常激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汪琼慢慢降职的时候,人才似乎涌入得越来越多。因为相比之下,他的能力确实差了很多。所以他就一降再降。”
总管好像看到了汤璐不解的神色,脸上微微显露得意。“小姑娘,你别看我们只是一个郊区的炼钢厂。这周围的城市用钢基本上都是我们供应的呢。就算是在全国的用钢上,我们也是占有一定分量的。所以我们也算是大厂了。”
汤璐微微点头。“那再怎么说,他也是有一定适合白领的知识的,最后怎么会成为一个炼钢工人呢?”
“当时他是一直降,并没有人在意他。”总管微微皱起眉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总之,他降成炼钢工人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每天似乎都还很开心。”
江瑾微微点头。“我们可以见见汪琼吗?”
总管拿出手机,似乎在看着什么。看了一会后,他微微摇了摇头。“你们如果想见他,那只能去他家里。因为他这两天都没来上班。”
汤璐微微有些吃惊。“这两天,意思是从何仁死亡开始吗?你们有没有联系过他?”
“没错,厂长死亡后,他就没来上班。他之前有过很多次突然不来上班的情况,我们惊讶的是厂长似乎选择了宽容。所以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并不吃惊。联系确实联系过,可电话打不通也是常事。”
江瑾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那汪琼来工作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前天。您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总管身体后倾,抱起胳膊,斜靠在沙发上。“谁都没想到厂长会在那天遇害。”
总管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觉得已经过去两天了。前天是我值班,下午16点20的时候本厂工人下班。当时厂内已经全空了。因为有一些文件要处理,我是在厂内食堂吃的饭。吃完饭已经是17点了,我回到……”总管突然停住,眼睛瞪得滚圆,“我回到了办公室。18点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还在工作。而且我当时还跟他说过话!”
汤璐注意到在一瞬间里,江瑾鹰隼般的眼睛里闪露寒光。他微微眯起眼睛。“是汪琼。”
总管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没……没错……就是他!”总管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因为本厂的工人每天是有规定的工作量的,如果正常工作是可以在下班之前完成的。可很多时候,有些工人没有完成。那么他们会选择在晚饭后继续工作。”
汤璐感到心跳有些加速。可江瑾依然面不改色。“那当时他是否有什么异状?”
总管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我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他的脸色似乎很难看。我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声,连看我都没看。”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吗?”
“是的,我18点40分的时候走出办公室,看见炼钢炉已经关闭。他人已经离开了。”
江瑾微微点头。汤璐不停地记录着。
总管继续说道:“虽然得知厂长的死讯,可我从没有想到炼钢厂里的人会有关系。刑警先生,那么凶手就一定是他吗?”
江瑾淡淡一笑。“这个目前不能确定。”
总管愤愤吐出一口气。“如果厂长是他害死的,那绝不可以原谅。”
江瑾的眼神似乎有些疑惑。“为什么。”
“因为厂长遇害,炼钢厂把现在这一批钢件生产出来后就会停业。这样很多人都会失去工作。而且我们厂长一直对员工要求严格。如果员工工作不认真,厂长会把他们辞退的。前面我也说了,汪琼很多时候都会旷工。可厂长似乎并不在意,依然包容。这是很罕见的。汪琼是应该感恩的。”
江瑾微微皱起眉头。“因为厂长遇害,钢件生产完就会停业吗……”
“是的,虽然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是财务主管说的,那应该没错。哦,对了,你们要见的人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江瑾站起身,微微低头。“打扰了。”说着跟着总管朝门口走去。汤璐收起笔记本,急忙跟上。
走出办公室,三人来到一扇黑色的门前。“就是这,那我就先去忙了。”
江瑾微微低头。“麻烦您了。”总管摆了摆手,迈步离去。
江瑾敲门后推开。汤璐发现,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房间不大。一圈黑色的沙发围绕着一张圆形的黑色小桌。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张沙发上。看到两人进来后,老人缓缓起身。
江瑾走上前,扶着老人坐下。
汤璐重新拿出笔记本。手有些酸,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
江瑾说道:“前天进出厂的情况您还记得吗?”
老人看上去有些害怕,微微有些颤抖地拿出一个类似于签到表的册子。“前天嘛……”
江瑾笑了笑:“爷爷,您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来调查您,我们只是想询问一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老人轻轻抬头,浑浊的眼睛微微露出光芒。“你们想问谁呢?”
“一个叫汪琼的男人。”
老人似乎还是有些紧张,不过比刚才已经好多了。“我记得他。”说着,老人低头翻阅起册子,“一般情况下,厂内外人员进出都是自己登记的,可那天是我帮他登记的。”
“您可以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当时他并不是自己回家的。厂长开车回家,他就在厂长的车上。厂长朝我说,让我帮汪琼登记。我照做后就打开了大门。”
汤璐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那么男孩看到的灰衣服男人很可能就是汪琼。现在有了汪琼的照片,只需要再找男孩确认一下就好。
江瑾问道:“那么当时是什么时间呢?”
“正好是下午厂里下班的时间。他们是16点25分到达大门的。”
“前天汪琼还回来过一次吗?”
“是的。因为很多工人会在晚上工作,而我的工作则是保障炼钢厂的安全。我一般会在传达室待到很晚,所以基本上所有的进出厂情况我都知道。”老人变得不再那么紧张了。
“那他是什么时间到的呢?”
老人眯起眼睛看着册子。“时间是17点35分。”老人咳嗽了一声,“而且根据登记的信息,汪琼离开厂的时间是18点40分。”
“您是亲眼看到他离开的吗?”
“没错!因为他第二次离开的时候,也是我给他登记的。当时他似乎很生气,一直低着头。看到他的样子,我也就没敢说什么。”
“他是不是经常这样呢?”
老人的表情似乎微微有些愤怒。“确实如此,很多时候他确实都这么没有礼貌。明明可以自己登记,却偏偏不管不问,就好像不是他的事情。无奈,最后只能由我帮他填写。”
“那他跟厂长一起回家的时候多么?”
老人微微皱起眉头。“你这样一说,我发现确实有很多次。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和厂长保持这么好的关系。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似乎都是有说有笑的。”
“他是用什么交通工具回来的呢。”
“没有用交通工具,是步行回来的。”
江瑾似乎有所思索,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洞察人的心灵。
老人声调突然高了起来。“两位刑警,我说的一切可都是真的,你们一定相信呀!”
看到老人惊恐的样子,江瑾收敛了目光。“您别怕,我们相信您说的。”
走出炼钢厂已经临近中午。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天空很晴朗,阳光罕见地带有些许温度,给冬天的大地覆上一层呵护。雪微微有些融化。微风吹过,汤璐感到了些许刺痛感。虽然上午很忙碌,但她并没有感到劳累。今天上午是一个很大的发展。如果没有猜错,男孩见到的那个灰衣服男人就是汪琼。根据昨天和今天的线索,汤璐试着在心里梳理前天事情的发展。
16点20分炼钢厂停止工作。在16点25分的时候,被害人开车拉着汪琼来到了厂门口。16点35分的时候回到别墅。在17点15分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争吵。17点35分的时候汪琼独自回到炼钢厂,没有使用交通工具,步行到达。他也可能乘坐了某种交通工具,可并没有直接到达。他这次应该是来结束当天的工作的。所以,18点钟的时候,总管发现汪琼还在工作。但汪琼的情绪似乎有些反常。18点40分的时候,汪琼走出大门口,门卫看到他是步行离开的。到了19点钟,女画家看到一个灰衣男人进入了被害人的别墅。19点钟到20点钟之间,被害人遇害。
汤璐将梳理的内容说出来后,转头望着江瑾。她本以为能得到江瑾的赞赏,却没想到江瑾正出神地望着前方,似乎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汤璐刚要发作,却没想到江瑾停下脚步,打破了一贯的沉默。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汤璐也停下脚步,撇了撇嘴。“发现什么?”
江瑾转头望向她。“为什么何仁会与汪琼相处融洽呢?如果把炼钢厂比作一个社会的话,那么何仁是处于顶层的,而汪琼却是处于底层的。两个人的差别似乎很大。”
“可汪琼也曾待在顶层。可能那个时候他们就交往得比较好吧。”
“我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
“在这种炼钢厂里,厂长是有绝对权力的。他可以控制着一个人职位的升降。而却放任汪琼降职。如果关系好,他本可以利用自己的势力将汪琼提升上来的。可他却没有这样做,这说明什么?”
他的话让汤璐陷入了沉思。确实如他所说,厂长是有绝对权力的。可厂长竟然没有将汪琼提升上来。
汤璐缓缓摇了摇头。她注意到此时江瑾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
“汪琼并没有不满,依旧与何仁关系很好。这说明对他来说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从前那个身居高位的人。”
汤璐微微皱起眉头。“可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他不已经降职到最低了吗?”
“没错,他确实降到最低了。但他可能因为某种联系或者某种力量而依旧身居高位。这是一种奇怪的高位,虽然依旧有之前的地位和权势,但周围人基本都看不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隐形的火焰。”
汤璐依旧很疑惑。“隐形的火焰?”
“没错。不过这火焰也不是完全隐形。世界上似乎有一个人可以看见。”
“那会是谁?”
“何仁。”
听到这个名字,汤璐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节。“你的意思是说?”
“我总觉得何仁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与汪琼似乎有某种迫不得已的关系。”
一瞬间,昨天老人的话萦绕在耳际。“你会后悔的。”这似乎是一种威胁,而何仁听到这话后似乎压制住了火气。这说明何仁似乎相信汪琼可以做出什么。那时的他可能想到汪琼会报复他……
“你也想到了吧,”江瑾微微笑了笑,可随机眼神又恢复了那种鹰隼般的犀利,“他们似乎没有达成某项协议。双方吵起来后,何仁却没有坚持强硬的态度。是什么导致他害怕了呢,是死亡吗?”
汤璐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何仁有把柄在江瑾手里?”一个著名企业家因为把柄的问题,遭受着手下员工的威胁……
江瑾轻轻摆手。他的眼神很温柔。“我只是随便想想,也可能根本什么都没有,所以就当作是一堆大话吧。”
汤璐微微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让人当作一堆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