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里的男人笑得很灿烂,虽然眼角皱纹有些多,但可以看出年轻时一定很有女人缘。汤璐根本不敢相信相片里的男人就是那天看到的死者。去案发现场的那天,男人扭曲的面容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汤璐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江瑾。似乎是今天场合的缘故,他穿了一身笔挺的正装。自从认识他以来,这是汤璐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江瑾的身材在正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修长。看到这样的江瑾,汤璐觉得有些不适应……
今天是案发的第三天。应吕队要求,汤璐和江瑾代表警方前来吊唁。昨天下午的时候,男孩确定汪琼就是那天看到的灰衣服男人。案情有了重大发展。几个刑警前往汪琼的住处,在其中发现了凶器。公寓很乱,所有的东西都乱七八糟。警方推断这是汪琼想要逃跑,因为收拾东西太着急导致的。汪琼似乎躲在了一个地方。警方赶紧将汪琼的样貌、穿着等信息交给了媒体。从全社会征集信息。因为此举,很多细节也得以还原。
很多人拨通警方热线,告知在案发当天曾看见一个头戴灰色帽子、身穿灰色衣服的奇怪男人。经过层层筛选,范围锁定在两条街道上。一条叫万水街,另一叫星灿街。因为汪琼外貌的公布,一部分举报者认定看到的就是汪琼。警方查阅地图后发现,这两条街道是连接椒兰别墅区与华金炼钢厂的两条路。根据举报的时间推断,汪琼从何仁别墅离开走的是万水街,而第二次离开炼钢厂走的是星灿街。有刑警专门去两条街道测试过。模仿汪琼的速度,星灿街的时间是20分左右,而万水街的时间是15分左右。
但汪琼藏在哪里,依然无人知晓。
汤璐收回思绪,却发现江瑾正望着一个方向。她也朝那个方向望去。殡仪馆的角落站着两个女人,是死者的两个女儿。
手里拿着念珠的是何筱雅。她的脸很冰冷。这不是那种伤心过度的表情,而是内心毫无涟漪的表露。仿佛死者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葬礼上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她,纷纷把目光转向她,汤璐可以听到身旁的那些窃窃私语。
手中什么都没拿的是何紫。她的脸色苍白,脸上还残留着几道泪痕。大大的眼睛微微有些红肿,让人看了就有种保护的欲望。她此时正微微低着头,表情有些痛苦。
此时葬礼到了最后阶段。主持人读完悼词后,由家属上台致谢。上台的是何紫。汤璐转头看向四周,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何筱雅。她正默默地望着台上,不停地转着念珠。她的眼神没有温度……
葬礼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汤璐与江瑾朝家属休息室走去。轻轻敲门后,门应声而开。出现的是何紫。似乎是因为卸妆,她的面容比刚才更显得憔悴。汤璐注意到休息室里只有她一人,她姐姐似乎不在这里。
“请问你们是?”何紫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江瑾从口袋里拿出刑警证。“不好意思,前来打扰。”
看到刑警证的一瞬间,何紫微微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她的眼睛闪出了泪花。“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找到了吗?”汤璐听得出女人在努力抑制自己声音的颤抖。
江瑾微微低下头。“很抱歉,目前凶手还没有找到。”
何紫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她轻轻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不必在意,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把两人让进休息室后,何紫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三人坐下后,休息室的气氛微微有些凝固。汤璐觉得有些安静,正努力地寻找话题,却发现江瑾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最后是何紫打破了沉默。“可以跟我说一下案件的进展情况吗?”
汤璐刚想拒绝,却发现江瑾点了点头。因为刑警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是不能透露案情进展的,而且她感觉江瑾这种人更是不会透露。所以当发现江瑾同意的时候,汤璐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在江瑾把案情说完后,汤璐才长出了一口气。因为她发现江瑾说的案情都是媒体上已经公布的,所以就算是说了,也无关紧要。
何紫的神情有些忧郁。“我记得汪琼叔叔跟我父亲的关系很好的。可没想到……”
“他跟你父亲关系很好吗?”
望着江瑾,何紫点了点头。“是的,我还没出国的时候,我父亲就走得跟汪琼很近。当时我甚至认为,汪琼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犹豫,“但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江瑾直直地望着女人。“为什么这样说?”
何紫似乎没反应过来,微微楞了一下。“哦,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汤璐微微笑了笑。“没关系,你只要说你记得的就好。”
何紫望向汤璐。“这样不会影响你们吗?”汤璐摇了摇头,已经拿出了笔记本。
看到她摇头后,何紫叹了口气。“那是我上高三的时候。那天我回到家,父亲和母亲都没在客厅。我放下背包,刚想叫他们,就听到二楼传来了吵嚷声。我当时很惊讶,因为我听见两个声音。其中一个是父亲,另一个声音我也很熟悉,是汪琼的声音。我当时悄悄走上二楼,想听听他们在吵什么。我听见声音是从父母的卧室传来的。我缓缓地靠近,小心别发出声音。随着距离的接近,我听见汪琼叔叔一直在说‘对不起’,他的声音非常模糊。我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等我靠到门口的时候,里面却突然鸦雀无声了。我急匆匆钻入了自己的卧室。”
何紫稍稍停顿,表情似乎变得很纠结。“我藏进房间,微微开着门缝,以便我能观察那边的情况。可令我奇怪的是,他们似乎知道我回来而不再说话。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开了。他们全走了出来。他们并不是一起走出来的。我记得是父亲先走出来的。他的表情很严肃。随后是是汪琼。看到他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他鼻青脸肿的,分明是被人打过。”
“你觉得是你父亲打的吗?”
“我觉得应该是,”何紫微微皱起眉头,“因为当时父亲似乎非常愤怒。虽然我没见过父亲打人,但那样生气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后来你父亲有没有什么异状呢?”
“后来一切都正常发展。唯一的异状是父亲与汪琼似乎很快就和好了。”
“很快?”
“也不算很快吧。总之大约在之后三天的时候。当时我正往家走,在一个酒馆前看到父亲与汪琼正在里面喝酒,而且似乎笑得很开心。当时我也没在意,觉得父亲与他和好还是比较好的。”在说完后,何紫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
江瑾微微低头。“关于你父亲,很不好意思,让你想起伤心的事情了。”
何紫摆了摆手。“没关系的,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再说了,我父亲也……”
“请节哀。”
何紫缓缓摇了摇头。“没事的,你们还想了解什么吗?我想为你们出一份力。”何紫的眼神变得很坚定。
江瑾的眼神变得有些柔和。“谢谢你,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说着,他站了起来。看到他这样,汤璐吃了一惊。她本来以为江瑾还会再问一些事情的。
她愣愣地跟着站起,将记录完成的笔记本收起来。
紧接着,何紫站起身。悲伤的面纱又覆上了她白皙的脸颊。“我送送你们吧。”
江瑾轻轻摆了摆手。“不必了。对于你父亲的事,还请你不要太难过。”
何紫微微点头,面容有些苍白。“谢谢。”
两人走出殡仪馆已经是中午时分。虽然冬季很少遇到这样好的阳光,可因为化雪,气温并不算高。走在路上,一阵轻风吹过,汤璐不禁有些颤抖。
“她是最近回来的吧?”
突然的一句话让汤璐有些吃惊。她转头望着江瑾。江瑾依旧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你是说何紫吗?”
见江瑾点头,汤璐继续说道:“没错,她本来是在美国留学,收到父亲遇害的消息就从美国赶回来了。”
江瑾不再说话。想到刚刚江瑾的告辞,汤璐皱了皱眉头。“我还以为你会继续问一些的。”
听到这话,江瑾缓缓摇头。“有些问题,就像是刺人的伤疤。”他转头望着汤璐,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些伤疤可能必须要揭开,但也只能到那时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