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正细细打量着桌上的照片，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他抬起头，眼睛闪着坚定的光芒。“没错，这短刀是本店的商品。”
汤璐的心跳有些加速。“您确定吗？”
店长站起身，走到一张桌旁。他拿起桌上的一叠文件，认真地看着。“确定，这短刀是本周星期一从本店卖出的。因为刀刃较长，我记下了买主的名字。”
那天正好是何仁死亡的前一天……
“是汪琼吗？”
店长的表情微微有些疑惑。“问题就在这里，你说的那个人并不是买主。”
汤璐感到很诧异，随后她就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站起身，朝店长走去。果然如她所想，文件上的名字是“何仁”。她从手机里调出何仁的照片给店长看。看完后，店长微眯起眼睛。“没错就是他。”
重新坐下后，汤璐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左边。江瑾没在。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和江瑾一起调查。可今天的任务比较繁重，两个人只能分开行动。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调查线索。不知是因为什么，她微微有些不适应。
“当时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店长点了点头。有些稀疏的头发微微晃动了一下。“因为这短刀是本店最贵的刀具，所以虽然是星期一的事情，但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记忆的。”他喝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得他好像是开车来的。因为是豪车，我当时还目不转睛地看了一眼。”
汤璐打断店长的话。“对于那车，您觉得有什么异状吗？”
“你具体是指什么呢？”
“比如说车上有没有其他人？”
店长挠了挠头。“我当时往车窗里看了，里面并没有人。他是独自来的。总之，我没看出什么异状。”
“请您继续。”
店长的眼神微微有些忧郁。他颓然叹了口气。“再往后也就没什么了。他走进来问有什么比较好的刀具，然后我就把这短刀推荐给了他。”
“他有没有说买这把刀具做什么？”
“好像没有……”
“当时他是用什么付的钱呢？”
店长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后微微瞪大了眼睛。“是现金！”店长的声调微微有些上扬，“没错，他当时是用现金支付的。因为这把短刀是本店最贵的，所以我以为他会用其他方式支付，可没想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么多现金。”
“您还记得大约多少吗？”
店长嘿嘿笑了笑。“小姑娘，你也知道。我们做买卖的是不能死盯着顾客钱包的。不过呀，”店长的表情有些神秘，“因为当时情况我从没遇到过，所以我大致数了一下。如果记得没错，应该是五千左右。”
“买一把刀带这么多钱？！”
店长叹了口气。“没错。以前的时候，客人来店里，我都会推荐那些性价比高的的刀具。这些的价格并不算太高，可客人们还会嫌太贵，最后卖出的只能是那些价格非常低廉的刀具。”他微微笑了笑，小小的眼睛闪闪发光，“再往后，刚开始我就会推荐那种超级昂贵的刀具。听到价格后，客人都会大吃一惊。然后我再推荐一把价格他们能承担得起的刀具。那样他们就不会再嫌价格太高，而欣然买下。自从这样以来，我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因为是目前最贵的，本以为说出价格后，他就会乖乖投降。我都准备好要再推荐的刀了。可谁知他并不在意。在他拿出一把现金后，我都有些后悔当时进货的时候为什么不进一把更贵的刀。”
“那当时他买下这把刀用了多少钱呢？”
店长笑了笑。“说了那么多，价格都没提。”他伸出五根手指，“五千块。”
“也就是说？”
“没错，他拿出的现金基本全给了我。”
自己的家境虽然富裕，可汤璐相信，父亲一定不会为把刀而花费五千块。
“那他当时是什么表情？有没有什么异状？或者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表情什么的当然记不住了。异状应该也没有，不然我应该会记住的。至于奇怪的话嘛——”，店长捏了捏鼻根，“当时的话大部分都忘了，不过有一句话印象挺深刻的。”
“什么话？”
“‘应该可以。’”
走出刀具店，太阳已微微西沉。上午参加死者的葬礼，下午又是忙碌的工作。
成为刑警后，这是汤璐第一次感到枯燥乏味。从岁月中走来，她曾以为刑警就是正义的化身。正因如此，她也深深爱上了这个职业。她甚至不顾家人和朋友的劝阻，毅然决然地离开故乡。想到当初的嘲笑和冷眼，汤璐感到可能确实是自己错了。但她的心里依然坚持着，虽然刑警职业与她想象的不同，但她会倔强到底……
手机铃声打断了汤璐的思绪。看到来电显示后，她微微有些惊讶。
“如果可以，请现在过来。”
“知道了，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汤璐坐上了公交车。到达相约的地点后，汤璐看到了江瑾。他换下了上午的正装，穿的是白色的休闲装。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汤璐，依然定定望着远方的天边。汤璐朝他走去。
“在看什么？”
听见声音，江瑾转过头。汤璐注意到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柔和。“没看什么。”他微微笑了笑，“收获怎么样？”
汤璐把去刀具店的调查说了一遍。说完后，却发现江瑾微微皱着眉头。
“怎么了？”
“你说被害人去买刀具带了五千左右？”
“是的。买一把刀竟然带这么多钱。”
“他似乎知道。”
听了这句话，汤璐有些疑惑。“知道什么？什么意思？”
“他似乎知道那把刀的价格。”
想到短刀的价格，汤璐微微点头。“这也只能说明：他之前可能有所了解。似乎并不能说明——”
“什么”二字还没有说出口，江瑾就打断了她的话语。“你觉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句话？刚开始汤璐并没有反应过来，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那句话——“应该可以”。当时在聊完后，汤璐又询问了一些事情。却发现这句话是何仁自言自语说的。因为没有联系，她当时也很疑惑，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汤璐微微摇头，认真望着江瑾。
“这把刀似乎是给别人买的。‘应该可以’一般是一种主观的基本判断。他猜测这把刀应该符合某人的心愿。”
汤璐皱起眉头。“你是说他想把这把刀‘送给’汪琼？”
“有可能，他认为这把刀可以杀死汪琼。”
瞬间，一股冰冷贯穿全身。“你是说……刚开始汪琼并没有起杀心，而是看到何仁想杀自己才动的杀心？可这样的话，汪琼应该也会受伤吧？就算不受伤，现场应该会有搏斗的痕迹呀。”
“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汪琼在去何仁家之前就意识到了这点，那么他就可以装作无知，在对方等待杀人之前，先将对方杀死。”他转头望着汤璐，“你还记得查到的被害人手机吗？”
汤璐点了点头。警方调查现场的时候发现了被害人的手机。死亡当天的18点30分，也就是汪琼第二次离开炼钢厂的时间，何仁曾联系过汪琼。
“可能那一次联系似乎一种新的协议、一种缓和吵架的诱饵。被害人以为汪琼会是上钩的鱼儿，可没想到汪琼已经看透了他的阴谋。”
这确实是一种可能的猜想。如果两人之间有威胁和被威胁的关系。那么作为一个被威胁者，最大的渴望应该就是摆脱那些威胁。可怎样威胁才会消失呢？死亡。何仁想到了杀死汪琼。
目前警方的意见稍有些不合。大部分人认为是汪琼起了杀心，想要杀掉何仁。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刚开始可能是何仁想杀掉汪琼。刀具线索的调查应该会支持后者的想法。但杀人也可能是临时起意。因为第二次的到访，汪琼得知了某些信息，这些信息迫使汪琼必须要杀死何仁。他在寻找可以杀人的方式，然后，他发现了这把短刀……
刑警的工作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目前的一切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而汤璐发现自己正被不停地卷往旋涡深处。她使劲摇了摇头，抬起头却发现江瑾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不要想太多，现在我们手里的线索还是太少。究竟是怎么回事，谁都不会知道。”
汤璐微微低下头。“你觉得现在的工作为什么要分成两个方向？”这是她不知道的，为什么继续寻找汪琼的同时，还要调查汪琼跟死者的过往。
“汪琼可能是凶手，而且已经逃窜，”江瑾的眼睛闪着认真的光芒，“但罪恶来源于过往。就算无关紧要，只要联系曾经，案件就会变得完全。”
汤璐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那鹰隼般的眼睛。
“有时候，案件最终的答案并不是找到坏人。”他微微笑了笑，这让汤璐想到了温暖的阳光，“这也是我一直坚持的事情。”
“一直坚持的事情吗……”
远方的太阳已经缓缓落下。路灯亮起。大地还是一样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