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树荫遮下,认不得的树高大茂密,阔大鲜绿的叶子没边似的聚在一起,一片搭着一片,另一片又搭着好多片,连风也无可奈何。
这是南方闷热的夏末,宽敞的、大气的石阶从校门口一直延伸,直到变成学生广场,石阶中间,一道长长的泉水流出,顺着石阶中央稍低的道,缓缓流下,直到汇入校门口的大池里。
池中有花雕、有鸣凤,更有一块敦厚的石匾,上面用黑漆镶着临南财经大学六个大草字。
这应该是新生入学了,校外车水马龙,学生们背着大包小包,拉着行李箱,一个一个往校门口窜。从校门口的绿化带开始,等待多时的学长学姐一字排开,露出亲切的笑容。
特别是站在中间的几个,笑容美丽似月季,热情如玫瑰。让许多新生有种自己是啥大国领袖的错觉。
爬过阶梯,正式进入校园,穿着制服的学生就不见了,学长学姐们统一换上了志愿者袖章,为五湖四海而来的萌新们指点迷津。
“学姐你好,请问实验楼怎么走。”又是一位迷途新生。
“拿了地图吗?我给你指一下,你照着走。”又是一位热情的学姐。
“我没拿地图,学姐你能带我去吗?”新生似乎不怎么聪明。
“那没办法了,我有规定的活动范围的,不好意思。”学姐似乎没什么耐心。
“你好不负责啊?”新生属实是不要脸了。
“说出这种话,你也是半斤八两呢?”学姐也确实是生气了。
“算了。”新生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学姐追了上去。
“怎么了,没事的话请不要离开工作岗位,李同学。”任晓川转身说道。
“可恶,还是被识破了呢,明明就差一点。”李烁后仰,装做大吃一惊。
“走吧走吧,要被围观了。”任晓川上前拉住李烁的袖章。
李烁乖乖被牵住,两人离开了学生广场。
走进小道,树多了起来,阳光被枝叶切的细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李烁在前边踩着格子有节奏的前进,任晓川在后面提着书包走。
“去实验楼拿校园卡吧?”李烁说道。
“嗯”
“那你不用去了,喏,这儿呢。”李烁说完,从側腹的兜里掏出一张卡片。
任晓川接过卡片,说道:“这也算是组织福利?”
“小福利。”李悦回答,声调跳跃变化,显得可爱。
“还有水卡不要忘了,校园网申请了没?”
“还没有,待会就去,学姐你······”任晓川张口说道。
“搞完了以后,我带你转转,大一呢,学生活动要多参加,团学两会啊社团啊都要去试试看。”
“学······”
“不过校运会就不要去参加了,欺负人的事可不能干。”
“学姐,我想问······”
“什么学姐学姐的,叫师父,从今天开始,我也算是你的引路人了。”
“啥?”任晓川有些懵。
李烁停了下来,前面没路了,小道的尽头是一段向下的阶梯,连着去体育馆的路。
“就是你的跟屁虫,行了吧。”李烁歪着脑袋,伸手从头顶折了一片叶子下来。长叹一声说道:“从接挪威那趟任务开始,我就没什么好事,先是回中国后情况不断,然后因为跟你离得近所以被安排来协助指导。老娘存了半年的假期,全被你给祸害了,占你点便宜怎么了?嗯?”
说完,她开始捻手上的叶子。
“这么说李姐您是几个月前社里安排过来的?”任晓川别开被硕大组织吸引的目光,仔细措辞,小心问道。
“叫师傅。”李悦的脸一下子阴了,攒动的右手伸出,放在他面前,然后缓缓松开。绿色的粉末匀称的飘下,捏在手里的只剩一根纤细的叶脉。
“如果你连这点尊重也不愿给我的话,那它就是你的下场。”李烁恨恨的说。
“师傅。”
“哎——”
李烁的脸色瞬间转晴,笑的那叫一个慈祥,然后在任晓川的袖口揩了揩手上的汁液,说道:“什么叫几个月前来的,我就不能是这儿土生土长的学姐啊?我大三的。”
“大三······组织批准吗?”任晓川面不改色,心想你这当年轻女教师跟合适吧。
“怎么了,我看着不像吗?”李烁瞬间慌张了起来,眼睛里全是杀意。
“不,我只是觉得师傅你应该要更有韵味一些。”任晓川回答。
“可以,观察力是具备的,看来你的社课上的不错。”李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总之,你想问的我已经回答了,你有什么听能上的问题或者身体有什么异况了,给我发短信。”
任晓川点了点头。
“那······”
“去吧,年轻人,尽情享受你那玫瑰色的大学生活吧。”李烁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用中二腔调中气十足的大喊着。
任晓川心虚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后,才道谢跑开。
“等等!”
任晓川又是一个趔趄。
回头,李烁正抱胸托腮,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总觉得不够劲。这样吧,你以后每次从我这离开,都要立正站好,然后大声喊‘师父,再见!’”
“······”任晓川深呼吸。
李烁安慰道:“没事,我会用能力帮你引开注意力的,喊吧。”
“师父,再见。”任晓川喊到,并祈祷这里没有未来的同班同学。
“嗯”李烁沉吟一会,说道:“这个重点呢,是站姿和音量。”
“师父!再见!”任晓川立马大声补了一遍,并转头就走。
在摆脱了李烁折磨,并委婉拒绝了其带着转转的邀请后,任晓川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终于安置好了自己的新生事宜。
然后便是班会,在做了自我介绍,选好班干部并说明了一些军训事宜后,就赶在打铃之前下课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出来,任晓川也是一样。
见到新同学,看到新校园。任晓川的心情却没有太多的起伏,没有对未来的规划,没有对专业的好奇,甚至没有经营同学关系的热情。
在经历过那样不可思议的事件后,似乎与之不相关的一切都没有了重量,传诵者的世界像海底的亚特兰蒂斯一样,在他这个不幸的落水者面前展开。里面的每一栋建筑,每一个士兵甚至每一片盔甲都是陌生且神秘的。就像只看了游戏的宣传cg,无论多么的震撼和华美,都没有玩家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甘之若饴并且轻松通关。
已经是夜晚了,大学生活的气息在这种时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孩或者女孩们,走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快递代收点门口排起了长队,食堂以及各样的饭店聚集起了吃宵夜的人,透着暖色调的咖啡店里则传出玩桌游的嬉闹声,图书馆里大把不破通宵终不还的有志青年。
有一种想让人融入其中的魔力。
任晓川振作心情,开始一边聊天,一边熟悉校园。
“你到临南了吧,那边有没有高中一个学校的?”
“校园大不大,班里边女生质量如何?”
“我跟你说,我这边这个破野鸡大学,真的孤单死了,周围全是说鸟语的,一个认识的都没有。有。”
“我妈还不让我租房,说住宿有助于更跟同学打成一片。”
“而且这里的妹子都不对我胃口,烦的一。”
电话短信那头的是高天铭,已经开学三个月了,一直坚持全方面抨击他家里的暴政以及新学校的各种狗屎之处,但基本能肯定都是他杜撰的,因为能年收费上七位数并且渠道特殊的大学,用脑子想都能知道是个什么水平,何况还位于加拿大首都渥太华。
简单回复以后,任晓川收起了手机,到地方了。
对面是学校的体育馆,造型独特的钢结构建筑,之所以说是对面,因为任晓川站的这一面与体育馆之间有一个落差巨大的高坡,像是放大版的高速路护坡,上面压满了许多石镇。
而两头中间有一座很宽的石桥,用来通车与过人。
任晓川想了想李烁告诉他要多参加社团活动的忠告,走过石桥,进入了体育馆。
体育馆里头很亮堂,大多数教室都亮着灯,很多社团已经借着线上宣传的名义开始招人了。
任晓川用校园卡刷过闸机,走进了体育馆一楼正厅。
在中间的大花石壁上,已经贴上了“欢迎,FAMILY.”的大型手抄报,上面涂抹着不知名的特殊材料,在两端放置好的挂灯照耀下变得立体而梦幻,左下角用俏皮的字体写着‘涂鸦手绘社-摸鱼的神!’。
石壁的两边,是前往更高楼层的电梯,上面也已经贴满了各个社团的宣传海报。
一切都像是精心准备过的,像是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一场开学季兴奋。
大厅正中央站着一个女孩,任晓川用余光扫过,穿着紫色的连衣裙,绑着低低的单马尾。
略显瘦削的肩膀在彩灯的照耀下焕发出谜一般的诱惑力,并轻轻撑起像是没有重力似的衣带。
不再观察,任晓川走过石壁,顺着彩带,沿着石梯一路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