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绊绊在这里待了许久,白归宁也以新的身份在村子里落户,得了个父母双亡带弟弟独自生活的身份。
等到孩子会踉踉跄跄的走了,她才想起要给这孩子取个名字,蛟女曾经说过,他爹是皇家的人,这一世坐拥天下的人姓宗,于是她便给他取了大名,宗惊云,但此姓太过招摇,便又敷衍的取了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字,元宝,从此便天天元宝元宝的叫着。
小元宝意外的懂事,许是知晓自己同旁人不一样,五岁的时候,已经能在白归宁一走就是几个月的情况下养活自己了,甚至能自学白归宁丢给他的功法书籍。
直到这孩子迎来人生中第一次渡劫,心大的“姐姐”才开始正视他的存在。
为防误伤百姓,她把宗惊云带到稍远一些山上,小妖内丹初结要过一道坎,若是资质不够便没有立足妖界的本事,要被天道淘汰,他本不是纯种蛟族,这雷劫来的时候,内丹还未完全成形。
冒然渡劫,怕是要沦为“被天道淘汰的人”。
也不知白归宁是发了什么善心,竟将自己的一部分功力渡给了他,眼看着内丹迅速成形,身形抽条,妖态初显,完美渡过雷劫。
但自此次以后,这孩子仿佛瞬间开了窍般,黏人得很,整天缠着她教授法术,白归宁无奈,又恰好办完事情,得以休息一段时间,便极其敷衍的做起了这启蒙老师。
那天白归宁应邀处理完一只作恶多端的妖物回来,一身的臭血,她去河里洗了个澡,回来居然发了烧。
迷迷糊糊间却也能记得是宗惊云照顾着她,给她做饭,给她冰敷,给她买药。
她甚至不知道他哪来的钱买药。
这次以后,仙君大人才发觉她是不是太过放养了。
不过放养也有放养的好处,比如这小子就比村子里同龄的小孩们懂得多,脑筋也转的快些。
这天白归宁靠在摇椅上晒太阳,脸上扣了本《酒神录》,睡得极浅,指尖绕着一缕荧绿的光束,像条撒娇的蛇般灵活。
一阵微风吹过,一旁的杏树上掉落几片花瓣,飘在书脊上。
白归宁无意理会,正冥思中,感觉腰上环了一双手,摇椅被他拱的晃悠起来,书从她脸上滑落,落进宗惊云手中。
白归宁睁眼,看见他呲着大白牙笑的正欢。
“阿姐。”
他极爱撒娇,白归宁挥手散了光束,摸摸他的头,少年人这年纪正是疯狂长高的时候,加之又吸取了她几十年的功力,一月前还不到腰际的小子转眼已成了能接下隔壁村花香囊的惑人模样。
“元宝啊,以后想修什么道啊?”她头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说她修的什么他就修什么。
白归宁当时只是笑笑,并未当真,不在天道之中的,修了仙岂不是自投罗网?
宗惊云想了想,把额头放在她肩膀上,道:“我能修的道甚少。”
嗯,这一点倒是懂了。
人妖之子,不成仙,非妖非人,不得修菩萨,除了这些还能修个什么?难不成去修那古里古怪的阴阳道?
“魔道,如何?”
白归宁睁了眼,看他一眼,半开玩笑道:“你可知这世上为何会有魔道?”
“不知。”他一副虚心请教的谦逊模样。
“因为入魔之人,再无回头路,败的非旁人,败的是自己,魔者,生死为恶,极易失控,是以不入轮回,不散世间。”
他闻言,轻笑:“古往今来就没有主动修魔的吗?”
“有啊,怎么没有。”白归宁坐起来,接过他手中不知哪变出来的枣子,咬了一口,囫囵的说,“除那些走火入魔的,极少数也会因为羡慕魔者无穷无尽的力量自愿入魔,因魔依靠世间凶煞恶欲而活,理论上讲确实很容易短时间提高功法,但修魔伤及本体,损及慧根,容易被心魔所控,是铤而走险的法子。”
白归宁眯了眯眼,看着他:“对修魔这么感兴趣,莫非……”
宗惊云笑笑,道:“问问而已,修什么于我而言并无分别,还吃吗?”
“吃。”
一大早,醒来的人果然发现了丢失的那几人,陈大哥面色阴沉的看着那正厅的门,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留下一院子的人边议论边收拾行李。
不知陈大哥同村长说了什么,一行人要前往不远处的镇子上找客栈住,这院子不再留人,那些丢了儿子丈夫的也都被同伴拉着走了,白归宁他们是最后一波出来的,亲眼看着年迈的村长颤巍巍的将沾满狗血的黄符贴在大门上,糊了一层又一层。
“走吧,先找客栈,晚上再来探探。”陆无寂牵着马,装好了行李。
白归宁点点头,看见宗惊云已翻身上马,自行跟上了前面的大队伍。
她略一垂眸,也不再犹豫,翻身上马。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沉默的离开,像是本就预料到的结果一样,谁也没有心情感慨。
晌午之前,各家都找到了客栈,镇子上客栈不多,几乎全被这些远道而来的商队占满了,商家坐地起价,又不得不住,有些人骂骂咧咧的交了银子上楼。
房间少,陆无寂又不愿同人合住,三人只得花了大价钱买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好在有床有榻,睡三人足矣。
进了屋子,白归宁便趴在床上不动弹,引星钻出来喝茶,一路上不得化身成人跟随,他可不愿意了。
今儿这气氛不太对劲,引星看看白归宁,又看看兀自翻着药箱的宗惊云,最后眼神落到收拾银子的陆无寂身上,识相的没有说话。
白归宁趴了一会儿,起身叫了一大桌子的饭菜,途中她却只盯着面前的青菜吃。
引星谄媚的给她夹了一片炒的鲜嫩的肉片,白归宁盯着那肉片看了会儿,突然扔了筷子转身趴在窗口猛吐。
引星懵了一瞬,委屈巴巴道:“这么嫌弃我?”
陆无寂很是无奈的递她茶水漱口,虽不知道她在境泉看见了什么,不过看这模样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归宁呕的脸色苍白,满眼都是那蠕动的脸皮和充斥耳边的喊叫,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一瓶药丸递到她面前,她抬头。
“清喉丸,治孕吐的。”宗惊云语气淡淡,把药放在窗台转身继续吃饭去了。
白归宁:“……我不是害喜。”虽然不太认同这药效,却也乖乖吃了。
“今晚,我再去看看。”她抹了嘴,喝着茶道。
“一日已过,尸骨都要被撕扯干净了,去了何用?”陆无寂道。
白归宁摇摇头:“那东西对日光好似有些畏惧,就算救不回来,也不能让它这么继续下去,这房子如今已成祸患,再不管假以时日怕是更不好对付了。”
“我随你去。”陆无寂说。
“你留下,我一人去。”
陆无寂看着她,眼神毫不掩饰的轻视与不屑,晃了晃手里的“孕吐药”。
白归宁一时语塞,不想搭理他,有气无力的栽在床上休养生息。
月上中天,白归宁找店小二要了一壶女儿红,全部倒在洗脸的盆子里,嘴里念叨着什么,之间四面八方涌来各种颜色的灵力,一股脑往她身上钻。
“她在干什么?”陆无寂环着手臂,穿着夜行衣,早已准备好出发。
引星道:“这是流仙术,借此地方圆之内仙人的法术一用,时间虽短,却能解决大问题。”
“有坏处吗?”
“有啊,人家可不是白借,那就看他们想要什么了,不过一般的仙人无所求,也就不要什么回报,有的会要些稀奇古怪的宝物,全都在九重天上宴会见面时再谈及此事。”引星道,手里捧着他的本体细细擦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