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去疾在房中盘膝而坐,虽然一夜没睡却是睡意全无,一来许多问题萦绕心头,有待解决。
他想在京城培植一股自己的亲军,就不得不破了这庄案子,使众人对自己口服心服,而不是仅仅使众人屈服于的权威,以及背后的势力。
二来,自从被打晕后也不知睡了多久,因此精力旺盛。
眼前的线索太多,纷乱复杂犹如一团乱麻。众人身上都有疑点,将自己错认成杀手的老崔,不遗余力指认自己好像要将罪名故意安在自己的头上。
以及那副舵主的遗孀叶微凉,身上厚重的麝香味,试问一个新近丧夫的女子怎么还有心思,在意容颜。
还有那光头舵主,从利益的角度来看,他最有作案动机,毕竟这些死去的好手最有可能对他的地位造成威胁,所以他暗中施以毒手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现在这些仅仅是论断,没有证据作为支持,不可向京城分舵提起,以免人人自危,乱了军心。
但可以确定的是,京城分舵内部一定有内鬼,此事好像是一场大局,某个人在背后精心筹备布置,不是一个简单的杀手可以完成的,即使对方是一个武道高手。
所以一定有人在旁协助,而这人很有可能便是身处京城分舵内部。所以这次查案,不可以借助他们的人员。
最让人感到疑惑的是凶手布置了这么大的局一切却在高潮之前戛然而止,不符合常理,因而最可能的解释是还有后续行动,毕竟投入了这么多,不可能不收回成本。
忽然陈去疾想到盲人摸象的寓言,对于同一只大象,不同的盲人得出不同的结论,柱子,蛇,墙。
信息越多却越令人远离真相。受到启发后,陈去疾决定从一点突破,先从副舵主被杀案下手,可难点来了,该派谁去监视呢,自己显然不行。京城分舵中的人大多认识自己,其他人要么不可信任,要么不够灵活。
这时,他想到一个人,贴身小厮朱能,此人足够机灵,暂时也可以信任。
陈去疾向朱能说明了副舵主家的所在,为了激励他办事的热情又许诺了奖赏。
同时他下午拜访了分舵主司马让,一番交谈下,司马让道:“我身患重疾,被折磨了许久,终于决定回归故里,过几天悠闲日子,不再管江湖的纷争,这件事我一直没说,是怕舵中人心不稳,论资排辈本来老崔最有望接任,可是他的性子。
总舵主您是知道的,因而教中有很多人不服,而后是副舵主,教中拥立他的人很多。”
陈去疾心想这司马让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老崔为当教主杀了拥护副舵主的人,后来索性干脆杀了副舵主一绝后患。
这么说来,老崔什么见到一个可疑人和自己长得很像云云都是为掩盖罪责编造的,极力让自己当替罪羊。
这一番推论看似合情合理,不过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更是不可信,他所知道的这些都是存在于别人的道听途说中。
陈去疾默默点头,不置可否,忽然司马让叹气道:“我反正也要离任,不再管这些写江湖恩怨,只是放心不下这一众兄弟们,因此便实话实说。”
陈去疾忽然道:“舵主你可知道副舵主平时有什么爱好。”
司马让一愣,这话题跳转太快,使他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随即道:“副舵主喜欢喝酒,并且千杯不醉。”
陈去疾似有所思,拜别了舵主,回到府中,等待着朱能带回的消息。
夜间朱能回到府中,却不急着报告消息,先是一口气喝了一大罐水,用袖子擦这额头上的汗,仿佛在向陈去疾无声宣告自己有多么辛苦,想多要些奖赏。
陈去疾与他主仆多年哪能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笑道:“我知道你劳苦功高,可是先把探听到的消息详细说一说。”
朱能道:“公子你派我盯得叶微凉没什么异常,只见到一老妪在院子中忙前忙后,那舵主夫人始终呆在家里招呼京城分舵来吊唁的人,我暗中混进去过,只见那女子处事有礼大方,却终究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拜访宾客因为只有这个女子在家,也只是躲得远远的为了避嫌,看不出什么异常。”
陈去疾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忽然朱能道:“不过有一人好似很异常,在外面鬼鬼祟祟,好像跟我一样也在监视叶微凉。并且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
“一瘸一拐?”陈去疾提起了兴致。
只见朱能掏出一张纸道:“我临摹了那人的样子。”
陈去疾展开纸张,不出所料,正是老崔。
仿佛嗅到了某种信息,陈去疾穿上了钨丝软甲,将袖箭涂上麻药,石灰粉,匕首,毒针也带上,便往叶微凉所在处赶去,朱能一路跟随。
两人猫在院子一旁的黑暗角落。默默注视这院子里的昏黄灯光。
只见一个黑影悄悄摸到院门,熟练地踩着院墙的一个凸起,然后一翻身,悄无声息进入了院子,好像进入自家小院一般熟悉。
陈去疾不禁感到好奇,打起了精神跟了上去,陈去疾有灵曲九步加持,翻墙过院自然是毫不费力,没想到朱能也跟了上来,先是灵巧地翻过院墙,但下来时却跌了个跟头,这一番折腾惊动了房中的那一人,只见烛火忽然一灭随后是一声女子的惊呼。
陈去疾大感不妙,飞身跑到门前,却没有进去,他感到在黑暗中一定也有一说眼睛在盯着自己,说不定正有一支毒箭瞄准门口,等待着自己送上门来。
他略作沉思,计上心头,向一旁的朱能示意踢开窗子,将那黑影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自己则从门中突进。
随着一声破窗之声在耳畔响起,陈去疾闪身进入房中,同时一个黑影正向窗边快速异动,陈去疾没有迟疑轻轻扣动扳机,手中淬了麻药的箭便往那黑影的腿部射去。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箭簇没入肌肉的声音,那黑影腿一弯,随即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向陈去疾的脖颈划过来,那是钨丝软甲防护最为薄弱的地方,陈去疾也顾不得留活口,身体下意识选择用最有效的办法制服对手。拔出匕首往那刺客的眼窝刺去。
那刺客吃了一惊,头往一旁一闪,手中的匕首仍然向陈去疾脖颈划了过来。
后者将手中的匕首横着左划向那刺客的颈部割过去,那刺客躲闪不及。这时陈去疾感到一股热流溅落在脸上,一股猩红迷了眼睛。
那刺客向一旁瘫软,血流还在涓涓的流出。
他感到心头一阵恶心,并不觉罪恶,因为对方想要自己的命而自己不过是正当防卫,不得不这么做。
他有意要保留这刺客的性命,为此事前他在箭头上只是抹了麻药而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同时他感到人体的脆弱,只是这么一件简单的金属薄片,便能置一个人于死地。
今天不是高手之间的对决,没了花哨的躲闪,有的只是拳拳到肉,以最野蛮的方式要了人的性命。
忽然外面一阵骚乱,好似有人破门而入,陈去疾扣紧扳机,连忙藏到暗处,对准门外。
空气中传来一股热浪,将在风中来回闭合的门震开。
然后是一个熟悉的瘸腿身影,正是卖药者老崔,他的身后还有几人,都是精壮的汉子。
陈去疾并没有放松警惕,手正牢牢扣在扳机上,藏着袖箭的手假装随意的抬起,里面是阴森森的弩箭,正对这卖药者老崔。
毕竟司马让的话还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话,老崔向自己下手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以对方的反应速度来看,一定也是埋伏在外面,而不是听到响动,或是感到异样来援,这更加加深了陈去疾的怀疑。
这时,老崔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死尸,示意手下重新点燃蜡烛。
此时陈去疾才看清那张极其平常的刺客的脸,脸上没什么特殊的印记,三十岁上下,眼角有些许褶皱,没留胡子,这样的面貌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没任何新奇。
老崔看到地上的死尸后命手下众人手收起了兵刃,向陈去疾行了一个礼。陈去疾略微拱手回礼道:“今夜在旁守候,看能不能寻找些线索,听到有异动随即跟着这刺客进来,可惜失手杀了他,没问出什么线索。”
老崔没有答话,招呼手下去收拾尸首。令陈去疾有些不知所措,心想这老崔忒也无礼。烛光将房中点亮,此时陈去疾才看到墙角匍匐着也微凉单薄的身影,一席白衣,那老妪却没见到。
叶微凉此时慢慢苏醒,一脸的惊慌失措,他走上前去勾着身子仔细观察这个女子,却无法看出她是不是假装的,老崔就在旁边,陈去疾也不好使手段逼问,毕竟自己现在连三分把握也没有。
叶微凉道:“适才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个歹人冲进我的屋子……”
忽然她粉嫩的脸一黑,好像遇到了什么惊骇的事情,她目光所到处,正是那刺客歪斜的脑袋,那刺客的脉搏已经被陈去疾彻底割开,一片干涸的血迹在地上映出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