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去疾走出房门,尸体已经老崔在打理,而且今晚老崔想必也会在这院落周围守候,所以叶微凉应该不会有大碍,毕竟她可能是知道内情的人,否则那刺客也不会冒险来这小院探听情报。
依叶微凉那一副极度惊恐的样子来看,今晚也问不出什么了。此外那刺客活着还好,死了就不会留下多少有用的信息。
一个女子在惊慌失措中能观察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恐怕也应该打一个问号。
就今晚来看,这小院已经是各方势力角逐的场所,周边说不定还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观察,因而这里不可能还有什么突破。
陈去疾想到了一个地方,一定会有些线索,只是会有些肉疼。
朱能在后面跟着,见少爷一脸的凝重,不敢出言打断。只见陈去疾道:“走,去南薰坊。”
南薰坊内,一处偏僻的不起眼小商铺不起眼的立在街道一侧。
陈去疾径直走上去,并没有敲门,而是走向一旁青砖墙壁,熟练地拉开了一处青砖,向里面塞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半刻后,大门的门板敞开了一块,一个佝偻的身影挡在门板边。
半开半闭,身体挡住了里面昏黄的灯光。那时的商铺大门由一块块的门板构成,开门时一块块从里面掀开,关门时又一块块合上。
那老者打量了陈去疾一下,又看了朱能一眼。
旋即让开,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说道:“公子给的进店礼金足有规定的两倍,老儿便自作主张,放你两进去,按规矩只能进一人的。”
陈去疾笑道:“多谢通融,我一向按规矩办事可不敢坏了药店的规矩,我分明只给了二十五两。”
那佝偻的老者笑而不语,心中敞亮。
只见进到药店后,那老者摇了一下油灯旁的铃铛,身后的药架哗啦一声从中间打开,露出一个一仗宽空间,能够容人侧身进去。
那裂缝的那一头,左右站着两人,手中各拿一把短剑,腰中别了火药枪,朱能眼睛一亮低声对陈去疾道:“公子这是何处,那短剑精钢所制也就罢了,那腰间的神机历来为朝廷管制,一般江湖人士怎能使用。”
陈去疾道:“好奇就随我看个明白。”
那左右两人看到通道中忽然出现了两人的身影,眉头一皱,道:“宋老头,怎么回事。”
那老者跑上前去,向那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点头,然后笑道:“宋老头,你到会赚便宜,今天卖你个面子,不过下不为例。”
侧身让开,示意两人进去。
陈去疾进入暗道,朱能在后跟随,忽然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那药铺看上去狭小昏暗,没想到底下别有一番玄机,暗道底下是一个赌场,牌桌上有人在掷骰子,蜡烛明晃晃的。
见到有人进来,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是,双眼注视着两人。
有人大声道:“齐了。”旋即,暗道内又恢复了嘈杂的赌博声。
陈去疾径直走向一个木桌,只见四周满满当当都围满了人,唯独这个木桌还空了一个位置。
桌上码着麻将,这四方桌上的上首是一个干瘦的青年,一对眼珠子凸出来,正是庄家,另外两人分别头戴帷帽,帽子上散落下来的黑纱正好遮住她的脸庞,身材纤细应该是个女子。
另一人脸上有麻子,以及突兀的胡须,好像是临时长出来的。
陈去疾心中一笑,这人要掩盖身份,易容痕迹也太重了,临时点的麻子,粘上的胡须,唯恐别人认出来。
陈去疾坐下来,便去摸桌上的麻将。
朱能在旁边眉头一皱,陈家规矩宽松,因此陈去疾放鹰逐犬,打架斗殴无一不做,只是有一条,陈家戒赌,并奉之位铁律,没人敢破,因此陈去疾虽然无所不为,却从不涉及牌局之地。
但见这架势,今天公子就要参与这赌博之事,这可是犯了老爷的大忌,老爷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千户,但实际恩宠无人能及,是锦衣卫的实际掌权者,锦衣卫消息灵通,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因此万一此事败露,公子贵为主子,老爷自然是训诫几句也就是了,但自己恐怕要背负带坏主子,监督不严的罪过,还不得脱层皮。历来主子有错,奴才受罪,一来维护主子威严,毕竟主子是不可能有错的,二来,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也承受不了那木棍皮鞭的责罚。
但念及公子今日胸有成竹,再加上今日公子的所作所谓也不得不令自己刮目相看,因此朱能心中虽然知道不可,但终究没把心中的顾虑说出来,进行劝解。
只见庄家打出了个一饼,黑帽女踌躇了一会打出二万。
朱能透过黑色的纱巾隐约看到那女子嘴角向下撇,好像犹豫不决。
那易容者在手中反复掂量着三万和四万两张牌,好似顾虑重重,终于他掷出了四万的牌,随后长抒一口气,好像解决了什么困扰心头许久的难题。
只见庄家一脸冷峻,仿佛见惯了这些人左右两难的痛苦抉择,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活动。
他看向陈去疾,后者一脸轻松,毫不在意看着其他几人出牌,然后随手掷出五万,那黑帽女犹豫了一下,然后起身做了一个揖,旋即离开。
只见那易容者出了一个六万,陈去疾依旧是一脸轻松的跟了七万。那易容者痛苦的看了一眼那个数字叹了口气,满含失望之意,拱手做了揖,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庄家站起身,伸出手,展开五个手指。
陈去疾摸了一下钱袋将一叠银票交到他手中,庄家随即仔细查验银票上的钱庄印记,纸张质地,确认是真的无误后,递给了陈去疾一张纸和一支笔。
陈去疾在上面草草写了几个字,然后对折交给了那枯瘦的青年。青年看也不看一眼,存入一个竹筒封上蜡,透过他身后的帷幕,转交给了另一人。
朱能低声对陈去疾道:“我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出牌完全不按照既有的章法,这世上哪有这样的打法,我心中大感疑惑。”
陈去疾笑道:“我那会打什么牌,恐怕郑和手下麻将自发明了麻将后,第一次有这么个打法。”
朱能谄媚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打法?公子怎么赢的?不过终究是公子技高一筹。”
陈去疾道:“我哪里是牌技胜过别人,只是家底比别人深厚些罢了。”
说话间,那枯瘦的庄家从他后面的幕布后借过一个封着蜡的小竹筒递给了陈去疾,后者拿着便起身往出口而去,沿着原路出去。
走到药铺外,陈去疾道:“你此时心中肯定有很多疑问,这查案怎么去地下赌场了。两者风马牛不相及。”
朱能道:“公子此举肯定有深意,只是我还看不明白,还望公子解释一二。”
陈去疾道:“这药铺是表面上虽然平白无奇,实际上却是京城情报的集散地,出于保密和最大限度提高利益的需要,一晚上只售出一条消息,价高者得,童叟无欺。
今天的那一桌麻将,便是一场拍卖,一万的牌代表一千两白银,六万便是六千两雪花银。”
朱能恍然大悟道:“我说公子怎么会赌博了,而且全然不按章法,原来我看到的只是表象,赌博是假,买卖情报才是真的。
可是公子既然出钱就可以买到线索,我们何必费尽心力去监视叶微凉,以身犯险呢。”
陈去疾笑道:“世间哪有这么轻巧的事,花钱便可以得到真相?我花来大价钱不过是买到些旁人无法窥见的线索,并根据蛛丝马迹推断出可能的幕后主使。”
“这小小的药铺,暗线遍布京城各个府和阶层,并且渠道广布,诸如哪家在哪方面的开支,增派的人手,如果突然发生大的改变,在结合其他的消息,便可以推断出一二。
因为只是具体消息,而不能知道真相,推断全凭各人,因此也不是十全十美。
江湖上一些人想知道线索,都会花重金前去购买,至于最后是不是有用全凭个人。再加上有些消息太过于敏感,连他们也无法得知,或是不敢拿来交易,因此也不能全部依仗他们。
因而京城外的袭击,我并没有来买消息,就是因为那件事级别太高,这药铺恐怕没有。”陈去疾耐心解释道。
费了许久的口舌,突然发觉不知不觉中向朱能透露了许多隐蔽的消息,也不知是好是坏。
朱能道:“老爷掌管了锦衣卫许久,也不知知不知道这药铺的存在,卧榻之侧竟然在暗中发展了这么大的机构。这可对老爷构成了不少的威胁……”
朱能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随意揣测主子这是大忌,更别说是妄论锦衣卫。
陈去疾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