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刘彦之瞧在眼里,心里虽然着急,却腾不出手相助。由于分心,手掌差点和翻飞的朴刀相撞,饶是他应变神速,将手一侧,贴着刀面闪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刀。
不过这一招也是险之又险,快半刻或是慢半刻都难以闪开。到时候,手掌势必会被硬生生割下来,刘彦之的大流云手全赖这双手掌,这无异于废了他的武功,夺了他的性命。
虽然刘彦之自顾不暇,但他却没将自身安危放在眼中,对陈去疾低吼道:“你已然逃出,还在这里耽搁作甚。”
因为陈去疾刚才那一闪,已经越到门外,现在想逃简直无人可拦。
照理说他留下没多大的帮助,很可能还会给刘彦之增加负担,但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此时若是逃了,太不讲义气了。
就在陈去疾心中焦急时,一个人影从木栏杆的尽头闪过来。
陈去疾从未像此时这样期盼和渴望着这一个人,来人正是朱能。只见朱能左右手分别持着火铳,跌跌撞撞冲上来,步伐说不出的滑稽。
但此刻在陈去疾眼中,再也没有比这还迷人的身影。他盼朱能就想久旱之盼甘霖,他乡想故知。随着两声石破天惊般的巨响,木屑纷纷而下,原来是这两枪正中木栏,将厚重的木质栏杆击得粉碎,露出一个大缺口。
陈去疾正想骂娘,心中咒骂朱能是无用的废物,但此刻刺客这边却慌忙后退。
原来虽然这两枪无一击中,但那些草莽杀手那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神机,无不骇然,顿时慌作一团,退到房屋里面。
刘彦之看好了时机,快速调用全身真气,并汇聚于双掌,立马在眼前冲出一个缺口,趁刺客们腹背受敌之际,飞身逃了出来。
三人汇集到一处,不敢停留,一溜烟向院子外跑去。因为他们知道,今日一时占上风不过是侥幸而已,待得刺客们反应过来,就没逃跑的机会了。
刺客们眼见对方手中有了厉害的武器,却逃之夭夭,虽然知道其中有蹊跷,可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追赶,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去疾三人消失在眼前。
等到跑到马车上,刘彦之驾着驴子疾驰在小道上,朱能才喘着粗气道:“今日好险,这火铳虽然威力巨大,可填充费时,当时他们要是冲将上来,嘿嘿,我们的下场可就难说了。”
陈去疾道:“今日多亏有你,给你记上一功,可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向刘彦之道:“快去李叔的处所。”
刘彦之不解问道:“今天刺客们要夜袭京城分舵,我们不是应该将消息告诉舵里的弟兄们吗?让他们早有准备,取消今日的例行集会。”
陈去疾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杀手们只是外患,虽然厉害,只要大家伙齐心协力,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眼下最大的危急是舵中的内应,就刚才所听到的谈话来看,这帮杀手在京城分舵内部有人相助,这件事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的谋划者。我得和李叔联合布一个局,将计就计,捉出这个反叛的狗贼。”
刘彦之一脸难色道:“李大人一向秉公执法,恐怕不会为私人调动神机营,即使他宠溺于公子您恐怕也不行。”
陈去疾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必定可以说动他,你瞧好吧。”
驴车飞驰在小道上,说是飞驰,就驴奔跑的速度来看,不过是快步走而已,因此三人紧赶慢赶也已经接近天黑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例行的大会时间了。
来到李一风的宅院,门童见到是陈去疾,堆着笑前来迎接,也不通报就将陈去疾迎入府中。
后者见到李一风后,开门见山道:“李叔,今晚我想借您的神机营一用。”
不出所料,李一风收起了满脸的笑容道:“你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神经营是皇帝陛下的亲军,怎是你说借就借的。”
转而脸色缓和道:“除了这个,告诉李叔,我都尽量满足。”
只见陈去疾不慌不忙问道:“李叔,这神机营的职责是什么?”
李一风正色道:“当然是拱卫京师,拨乱反正,靖难安民。”
陈去疾笑道:“不知剿灭贼子,保护一方百姓算不算靖难安民,不知阻止刺客扰乱京师治安,算不算拱卫京师,拨乱反正。”
李一风道:“这个自然算得。”
陈去疾道:“那么点兵出发吧,今晚有人筹划在西市杀人,你总不能眼见皇帝陛下的子民惨遭屠戮吧。”
李一风也不多言,披上铠甲,点了神机营的一营卫士,随陈去疾埋伏在西市。
临行前陈去疾再三盯住道:“李叔,我以火枪为号,没见到我的信号,里面打成了一锅粥,你千万也别出手。我今晚布了一个大局。”
随后,两人细细商量今晚的诸般事宜,又将可能发生的情况在地上演练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李一风低声命令道:“一队,埋伏在院外,防止有漏万之鱼跑出来。”
一名将领出身接令,领着自己的人马下去布置。
李一风接着道:“二队埋伏在这两栋楼的楼顶,暗中观察情况,每十漏进行一次汇报。”
又有一将领接令而去。
“三队主攻正门,四队主攻后门,五队在外面策应。”
随着李一风铿锵有力的声音,依次有三人从队列中快步走出,接令而去。
李一风发号施令时,所有卫士均是冷峻接令,军员素质和平日的训练有素可见一斑。
同时庞大的队伍,李一风指挥时协调有度,如臂使指,颇见大将之风。
李一风命令神机营卫士们就地隐藏,弹指间一营的卫士便消失在墙角下,巷口边,院落里,房梁上,没留出一点踪迹。
这些人均是沉默的注视着目标,如隐藏在黑夜中的猎豹,耐心等待着猎物走近,然后送上致命的一击。
陈去疾虽然早就听闻这神经营是京中的精锐,在京城外又曾见过他们风卷残云般的身手,但此时一见,仍然忍不住惊叹他们战斗力的强悍。
例行集会的时间到了,陈去疾进入小憩茶馆内,里面早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包括瘸腿老崔,孔夫子,在内的许多人此时都已经聚到了大厅内。
除此之外还有底下未曾见过的小头目。教中人头攒动,交头接耳。但唯独没见过舵主司马让。陈去疾隐隐感到今日的氛围有些不对,心中提起了警惕之心,仿佛想从这众人中找出幕后的主使。
孔夫子向陈去疾恭恭敬敬抱手作揖道:“总舵主光临,可让我等感到有些惶恐,本来这等例行的会议也用不着您出面。”
陈去疾念在他是老辈,也不敢失礼,抱拳还礼,道:“近日来舵中接连发生惨案,我作为总舵主怎么能不出面安抚,商量计策。只是不知道这司马让舵主今日为何还没来。”
孔夫子道:“总舵主心系属下们,让我们好生感动,至于那司马让舵主,他今日特地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可却还没出现,属下也是好生疑惑。”
说话间,大厅正中央缓缓走出来一人,正是司马让,只是他今日看上去有些憔悴,脸上毫无血色,面色酱紫,背负着手出来。
他朗声道:“今日我之所以通知大伙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告。”
随后跪在地上,向众人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立马有几个人上前去相扶,可都被他轻轻推开,那几个只感到有几股厚重而沉稳的真气,将自己往后推,却没伤及自己半分,显然舵主使出了上乘的真气,且态度坚决。那几人无奈,只好向后退开。
在场众人看到这个状况,无不大感疑惑,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磕头过后,司马让站起身来,说道:“京城分舵近日,惨遭灭门,众高手死伤,他们都是你我的手足兄弟,而我却没能及时查出真凶,带领大家走出困境,这是我的第一宗罪。”
司马让忽然看向远方,仿佛在进行什么艰难的抉择,片刻之后眼神坚毅起来,但脸上仍无血色,朗声道:“不瞒各位,副舵主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教中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平日里颇有威严的舵主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司马让继续道:“副舵主年轻有为,超过我只在旦夕之间,我害怕舵主之位被夺,因此一时心魔缠身,杀了副舵主。
并且把罪名推卸给近日在京城之中连续杀害我派好手的那个神秘人,因而模仿此前的案发现场布置。虽然没有人识破,但我终究无法逃过自己内心的谴责,近日身心俱疲,被折磨得犹如行尸走肉,最终下定决心向兄弟们说明这件事。好了事情就是这样,我虽然万分后悔,但人死不能复生,请诸位惩罚,请总舵主裁断,无论什么结果,我绝无二言。”
众人先前还觉得有可能是舵主一时口误,听到后来,终究是最后的一点侥幸也破灭了,都转向看着陈去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