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待着,什么也不干?”
“什么也不干。”
“那岂不是,同家畜一般,混吃等死一般了么?”
“在这世上能让你混吃等死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我来塔里,可不是为了混吃等死,是因为,我没有力量!”
顾甫生的语气颤抖。
“这我并不关心,因为你的由故,月儿身受奇毒,我只要你在塔里做一个造血的机器而已,在这个世上值得我珍视的人本就不多,而你,恰好不在其中。”
申屠月默默待在一旁,贝齿紧咬着嘴唇。
“正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便要剥夺我的自由么?你可知我为何来此?是恨!喻年说得没错,没有力量,便什么也保护不了。”顾甫生厉声说道。
“我只是告知你一声,我许下的承诺,从未失信!”左公明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师父!”申屠月站出来,朝左公明跪下。
“顾甫生虽和这乌毒有关,但不全怪他,是徒儿自愿要用此毒自救,若非如此,想必徒儿今日已经葬身熊腹。如此看来,顾甫生已是救了徒儿两条性命,况且,责任也不全在他身上,我被林穆野所伤时,师父……”
申屠月的指甲深深刺入手掌。
“师父不也没来找我么?徒儿请求今后便让他跟在我身边,二人同生死,共进退,徒儿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说罢申屠月行一大礼。
“你……你……”
左公明嘴唇哆嗦,捂住胸口,倒退几步,衣袍下隐隐渗出鲜血。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教师父了?”
“师父!”申屠月凄声,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好……好……好的很呐。”
左公明丢下这句话,一挥衣袖,走出了房门。
申屠月跪在地上,迟迟不曾动身,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呃……那个……谢谢你帮……”
申屠月忿忿起身,转头哀怨的望了顾甫生一眼,跑出了房门。
顾甫生看见她面上的泪迹,转身离去时,一颗泪珠滑落,点在地上,却也像一根针,扎在顾甫生的心里。
顾甫生闭上眼,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
四月二十二日
千机塔沧州分部
顾甫生正坐在楼下的桌前看书,阁中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琴棋书画样样不少。
左雀儿和苏华黎正在一旁喝茶。
阁内的空气仿佛接近凝固,只有顾甫生的翻书声时有传来,证明着这里的空气还有流动。
从一进门开始这两人便只是坐在那儿喝茶闭眼喝茶闭眼,难道就不会感到无聊吗?
已经是是第二天了,自那天与师徒二人分别以来,便再也没见,得到的指令只是在此等候,顾甫生感觉自己的耐心要用完了。
“苏藏主~咳咳……”
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喉咙中的积痰硬是在阁内滑出一个破音。
“噗。”
左雀儿轻笑一声,随后迅速回归平静。
“人没来齐,再等等吧。”苏华黎道。
居然被一个孩童耻笑了……
顾甫生面红耳赤,耳朵上的高温仿佛把室内的温度硬生生给提高了。
“看来,有一位已经来了。”苏华黎放下茶杯。
后门被推开,闪进来一个少年。
“哟,这就是千机塔啊,怎么看上去好像就一层的样子啊。”
顾甫生看向那少年,少年穿着一身灰布袍服,破破烂烂的像是从穿上就没有洗过,仔细看竟像是一身道袍。
少年腰上挂着一个黑布包裹的长条,怎么看都像是一柄长刀,背上却背了一大捆长条,用黑布包着。
是什么?是柴吗?背那么多他不累么?顾甫生疑惑。
虽然衣着破旧,但少年脸上确是干干净净的,的确是生得玉树临风,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倒是有几分潇洒。
“咦,好可爱的小妹妹。”
少年一个闪身便坐到了左雀儿对面。
“你好,我叫魏洗剑,你也是千机塔的人吧,以后便要一起同事了,咱们要不要多多了解一下,增进增进一下感情。”
魏洗剑挑眉。
左雀儿闭着的眼微微睁开,看了他一眼,旋即闭上,小嘴里吐出两个字。
“无聊。”
说罢,轻抿一口茶。
“欸?不要这么绝情嘛,今年几岁了呀,喜欢吃什么呀,要不要哥哥带你出去买糖葫芦给你吃呢?”
左雀儿没有理会这个沙雕,继续闭目养神。
顾甫生眉头微皱,看向苏华黎,苏华黎面不改色。
顾甫生摆出冰冷的姿态,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正想告诉那少年,让他安分点儿。魏洗剑却自动靠了过来。
“咦,小哥你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魏洗剑搭在顾甫生肩头,手指在顾甫生耳垂下轻轻一挑。
顾甫生一口老茶喷出。
“咳咳咳……没……没什么。”
“哦,真是奇怪啊,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顾……顾甫生。”
“今年多大了?”
“十六。”
“那我比你大一岁,甫生小老弟,以后咱们就要一起同事了,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尽管找你老哥我,放心吧,我会替你撑腰的。”
魏洗剑拍胸脯保证道,阁中沉闷的气氛被一扫而光,阁里阁外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少年,你可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有言多必失这一规矩。”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的苏华黎开口道。
“咦,大伯,你眼睛怎么没了?连眼皮都没了欸,大伯你这走出去不戴眼罩可是会吓死人的。”
魏洗剑跑到苏华黎面前,拿手在苏华黎面前挥了挥。
顾甫生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下一秒这少年便会身首异处。
“不过感觉还挺酷欸,大伯你是哪个部门?那里是不是只有盲人才能进,要是我哪天瞎了就到大伯的部门工作算了。怎么样,怎么样?”
苏华黎也不恼,笑道:“在下是千机塔一层层主,苏华黎。”
魏洗剑脸色一变。
“原来是苏层主啊,失敬失敬。”
魏洗剑尬笑着退回到顾甫生身边。
“一层也不是一定得是盲人才能进,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这一层也不敢要你。因为平时做任务,意外都是未知数,要是有了你,死亡率估计会高达十成。老夫的命可只有一条,实在是赔不起啊。”
苏华黎笑道。
“嗯?层主何出此言?”魏洗剑问道。
“我这眼,便是在一次任务里丢掉的,因为那次我说了三句话。”
“哦,那三句话?”魏洗剑很感兴趣的样子。
“哼。”
苏华黎轻笑一声,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顾甫生的耳朵竖了起来。
“按照塔规,凡是选择用慢性毒毒杀的,下毒者必须亲眼看着那人死掉,才能算作完成。”
“那天,我在梁上藏着,看到那人服了毒。我问了他三个问题。”
“若是你只剩最后三分钟的寿命,你会怎样?”苏华黎道。
“不会怎样。”那人道。
“若是让你再来一次,你可还会如此?”
“依旧。”
“事到如今,你就毫无悔意么?”
“华黎,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了,这世间大多数东西的好坏,往往是眼睛看不到的,你得学会如何辨别。”
苏华黎停顿一下。
“说罢,那人把手中的茶碗磕在桌上,含毒的茶水溅到我眼睛里。最后那人死了,我这双眼也丢了。”
苏华黎说完,阁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顾甫生感到一阵寒意。
“那……我看我还是加入别的部吧……苏层主的部门好像不太适合我。”魏洗剑僵笑道。
正说着话,身后的木门被推开来,从阁外又进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