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雀峰,山门前。一青衣短靴少年,带着一位木簪素衫的少女伫立在门前。
这里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迎客童子,也没有看门大汉。谁来了,想进去也没人拦,不进去也没人请。主随客便,反正江湖人也并没有俗世那一套闲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打坐修炼。
张式领着玲儿缓步走了进去,眼前出现了三条山路,正欲行动,头顶飞来了一只灰色鸽子,盘旋一圈便飞进了左侧山道。
曲径通幽,婉转的小路左右时而鸟歌蝉鸣,更显幽静。走到尽头处,却豁然开朗,出了林中路,却见林中湖。湖岸有一大石,几位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就在上面坐着,貌似来了有些时间了。
看到张式,那音道天才梦音师姐有些吃惊。剑痴刘玉温雅一笑,表示你好。上次见过的拳师石锋,轻点一下头颅表示,嗯。还有上一次见过的穷酸打扮的腐儒,他叫司无涯,做低头沉思态,张式也不见怪,因为那个半耳半睛的臭棋篓子来到了他的面前。
呀呵,你小子也来了,今日可要再陪师兄下一局,上次只是稍微赢你半子,这次师兄我让着你三步怎样?你说嘛,怎样小师弟?钱带够了吗,没钱欠着也行啊。怎么着啊,不得弟弟?
好在刘玉给他解了围。这人叫问一,据说是山下一望族子弟。因为天生没有左耳右眼,不能承托家业,被送到当地一个小寺庙出家了。据说在寺庙破了戒,失手杀了人,随后就消失了,直到五年前,紫罗山为年轻弟子举办下山趟红尘的典礼,邀请交好的各派参礼,才被人发现,他竟投了紫罗门。
接下来由红雀峰作为主人的梦音介绍了剩下几位,有本峰的师兄孙华盛,适越峰的马超云和与张式同样在主山修行的一个师姐孔菲菲等人。
她介绍完这几位随口问了一句,“幻灵道”你是怎么带着随从过来的?
“你是问那条有蝉鸣鸟叫的小路吗?我当然是走过来的,心无挂碍自然存真去假,至于玲儿,你自己问她好了”,张式还是半真半假都放在表面上说道。
随即注视的眼光都转移到了玲儿身上,玲儿明显有些不安,毕竟也只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张式拍了拍她肩膀,对着众人说了一声,都盯着我家丫头干什么,她可是本少爷的,你们都别想了。又瞪了瞪梦音,嘿嘿一笑道,女的就更别想了。
他们越是心有疑问,表明张式越是神秘。张式这辈子活的很真,却不耿。
这场聚会的意义就在于看。看看其他人,从而使顶尖的几个人,一直保持在顶尖。
当然会有较量。
其实修什么道都是修心,别管是音,还是力,都需要修炼个人意志,也就是灵魂对身体各个细胞的把控力。一般来说功夫达到武夫三品就不是普通人了,也就是所谓的力运于气的阶段。连最神秘的“冥想道”也就是道教的“羽化”和佛教的“立地成佛”也需要“气”作为一个基本的人与世界接触的媒介。
大道同归,万物行齐。各种神通都有其长短准绳,以武道境界为标准,以力为尺量。武夫五品,在世间算武道高手了。超越五品者一般来说无不是在江湖或者朝堂有名有影的人物了。在这个世上,五品高手世俗已难得见,他们堪破力和气的束缚,武道近玄,要么在深山寻长生,要么在深宫吃供奉,要说他们的“力”有几何?
前宋旧将,“长剑飞花”宋星野,曾经在两军交锋时剑气分阴阳,一剑退敌八百骑。
当然,五品之上自然会有六品,当今世上,进入一六品的人屈指可数,但都隐藏或被隐藏起来了。没人见到过六品的人出手,但有一个自称“采药人”的组织,估算过武道六品的实力,只传出来一句:非人力可为也!但是有人猜测,皇朝和三门六派十二庄内必定都有六品高手坐镇。
至于越过六品的人,传说多年前大梁立国山祖昆仑曾下来一人,在前宋和梁的大战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梁境南,南海仙山也曾传言有的存在。有人推断武当和普光寺应该也有这等存在。
至于仙人、佛祖、道祖、儒圣此类传说,则有三百年未见矣。
而今天在红雀峰的几位,基本也就是刚刚三品下武夫的实力而已,刚刚已经交手一场的刘玉和来自主山的孔菲菲则有了进中境的迹象。这在只有一个四品的紫罗门,也算得上惊人了。
期间司无涯几人,少不了对张式百般试探,直到发现这个新来的小师弟只是在音律上有所造就的一个武夫一品境的小子之后,也就没那么好奇了。
紫罗山年轻一代的水平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实力。紫罗山也从上到下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峥嵘景象。有长老断言,这一代的紫罗注定能在众山间,再长高千丈。天下英才,好像都一下汇聚到这里,连山谷里的杉树,都好像又接近了天空一步。
张式的功夫是后院里那个龟公教的。一品已是他的最高水平。至于音律,身边的玲儿就是此道大家。
这次见面,大家和和气气的看懂了彼此的差距。他知道,他还要在山上和田紫均待几年,几年就是至少三年。因为,这次聚会得知,剑痴刘玉和拳痴石锋要在三年以后,携手下山趟红尘。
而期限,正是三年。
也就是说,张式只有在三年以后获得长老们的一致认可,才能下山潇洒去,那么能在山上陪他玩耍的除了田紫均和玲儿外,就只有已经下过山的问一师兄和思无涯了。
他望了望天,哎,人生几何,美人美食几多?不如放我早下山去,莫辜负了这眼里流动的天地造化。
玲儿也看了看天,然后轻声道,要下雨了少爷。
嗯,这雨不大,没事。
哦,可是有雷。
怎么,你害怕打雷?
没有,少爷你说过,打雷会劈吹牛皮的人。
……………………
云州。那座千嗅楼慢慢被周围的人所熟悉接受。甚至有人形成了,收摊以后先不回家,直奔千嗅楼喝一杯香茗,解解乏。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面对家中的丑妇娇妻或者准备明天的活计。
据说还在附近的城里开了分店。
说来也是神奇,凡是从楼里出来的人,脸上都会洋溢着一种轻松的神采。哪怕这一天再累,在此楼中坐上一坐,出来时走路也是一衫茶风,步伐稳重。
有文人曾在楼中喝完一杯茶出来评论,来到此间,跨进门那一刻恍如隔世,仿佛忘了全部的人间,回到仙境自然。那茶香时如春风柔软,时如秋雨淅沥。却总无人间烟火气,像是把灵魂放到儿时母亲为自己洗澡的不温不凉的浴盆里去,舒服,自然。懒洋洋的睁开眼,再缓缓的任由重力带着上眼皮落下来又闭上眼,通体通畅。
茶尽,人也没有陷入无尽的回想。只是出门的时候,身体轻盈了很多。
一楼大厅摆设九张四角桌。正好三十六人,再无其他摆设,多一人少一人,都明显展露再人前。
慢慢的,千嗅楼有了些名声。一楼也除了商农之外多了些文人墨客。自古以来,文人最骚。那里能贪些诗兴文趣,赚着便宜风雅,哪里就是他们竟向之地。
人们也开始对二楼多了些琢磨。有传言说,二楼是三面立柜,环放旧茶。一张长桌,依窗而落。是此楼主人待客之地,从未对外开放过。
还有第三楼,据说偷偷上去的人也只能见到一头重锁。能有传言出来,说明这楼对客极为宽容,只要不有偷盗破坏之事,楼里并不会有人管你的眼睛和双腿。
凤九江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离体了。自己的便宜师父东老道自从那日带他从央都出来来到这梁境东北边境的“雾山”以后就像变了个人,原来倚在墙角晒太阳不拿着鸡腿都叫不起来的东老道,现在竟然勤快的像个没见过娘们儿的雄鸡一般。一大早就起来催着凤九江从简搭的木屋里出来环山跑一大圈,可怕的是竟然还要求时间缩短一大截。
“师父,水,水!”气喘吁吁的凤九江来不及多说一个字,便传来咕咚咕咚的吞咽声。确实,极度的运动过后,腿确实感觉不到了。
“师父,当初是你说咱们这一门最注重顺其自然,最轻松舒服我才拜你的,再说了,平时徒儿从别处骗来的大肉包少了供奉你了?今天这样对我意欲何为啊?”凤九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徒儿啊,一般来说咱们这一门是不需要其他的技能的,只需要会算卦解谜就能快活一世了。可是前些天为师打了一卦,关于你。发现你若是入了江湖,还需要跑的快点才能活的更好,看来以后你比为师能骗,咳咳,能算啊。”老道猥琐一笑,就又躺在那个颤颤巍巍的小木屋里。留下一脸恨恨的凤九江,对自对着火堆上煮的鱼汤,进入无尽的想象里。
老道心道,孩子,希望真的没有人能追上你吧。
躺下之后,凤九江也默念一卦,他望着白白的天空,竟然笑了,还笑出了两眼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