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言再度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方盒子，她小心翼翼地双手端着，左顾右盼看着来往的车辆，一只脚迈出去又被车流逼回去，终于逮到个空挡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身后的司机探出头恶狠狠地咒骂着，她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过来。
林言走到车左手边打开驾驶室的门把一头雾水的拉杨程下车。
“差点没在蛋糕店关门前赶到。没有蛋糕哪里算过生日，您贵庚啊？”
林言把蛋糕盒放在路边的长椅上，打开盒子正摆弄着准备插蜡烛。见杨程没答话便回头看看他。杨程盯着蛋糕上红色果酱挤出的“杨程生日快乐”脸上没有表情。
“啊，糕点师傅有急事急着下班，字是我写的，有些丑，就委屈您将就将就吧，下次生日要提前说，这也太让人措手不及了……”林言还没说完杨程就插了话。
“为什么是杨程不是杨先生？”
林言没想到自己辛苦去给他买来蛋糕，他不感谢就罢了，居然还在这样的小事上纠结着质问自己，先前与他建立起的友好不由地就消失了，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事的小丑，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恢复了疏离和礼貌地说道：“杨先生，对不起，不是故意冒犯您，写不下七个字，我就贸然写了您的名字上去，还请您原谅。”
杨程听着林言冷冰冰的回答才猛然意识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地放柔了声音。
“你误会了，我觉得这样很好，早就说你可以叫我杨程，你还一直杨先生杨先生地叫着，刚才突然见到我的名字出自你手，有些受宠若惊。你的字很漂亮。”说罢又咧着嘴粲然一笑。
林言好像还没听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这有些亲近的话让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在他突如其来明媚的一尘不染的笑容里呆住了。他这样笑起来真好看。
“我能对我的年龄保密吗？我觉得自己又老一岁心里好难过。”杨程装模作样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可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接过林言手里的蜡烛，找出阿拉伯数字2和7插在蛋糕上。
“您这张脸，换上校服和别人说十七岁都有人信。”林言被杨程感染着又热络地开起了玩笑。杨程也心情大好，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晃得林言快要睁不开眼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林言在烛光中拍手打着拍子，身体随着节奏左右摇晃，杨程怔在这歌声里，揣测着这祝福几分是为了工作，几分又出自真心。从晚餐开始他就觉察出林言几次想把话题引到公事上，话里话外也是职场上听惯了的奉承，但此刻看着林言脸上真挚纯粹的笑容，他不由地放下揣测跟着笑了起来。
“许个愿吧，大寿星。”
杨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双手交握闭起了眼睛。他不信这些把戏，但看着林言眼中闪亮狡黠的期许又不忍拂了一番好意。
两人吹完蜡烛切好蛋糕气氛就稍微冷了下来，林言可没那胆子往眼前的男人雕塑一般
的脸上抹蛋糕。
杨程吃罢放下手中的小托盘，“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在国外忙工作，都是爷爷给我过生日。十二岁那年爷爷去世了，我出国和爸妈生活，就再没过过生日了。呐，有十五年了。”
杨程看着林言脸上露出悲悯的表情，仿佛要透过他看看十几年前孤独的小孩儿。他竟不禁生出了倾诉的欲望，想把自己所有的悲伤难过都讲给她听，像个摔倒的孩子在妈妈面前说好疼渴望轻声细语的安慰。
“刚出国那两年，我语言不通，爸爸妈妈又常年都不在家，家里空荡荡的，像个阴冷的古墓。我一句话都不说，因为不知道和谁说，说什么。家里的佣人一度以为我是个小哑巴……最疼爱我的爷爷去世了，我觉得天都塌了，我甚至都想过去找他……不过还好，也终究还是这么过来了，你看看我，现在可是人人都羡慕的高精尖人才！”说到后边看林言眼中悲伤快要蔓延出来，终究还是说起了宽慰的话。
林言抬头看着天，“听人家说去世的亲人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守护他们挂念的人，我妈去世那年我都20岁了，居然还信这哄小孩儿的话，夜夜失眠看着星星，在想哪颗是她呢。抬头看看，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觉得她还在……”
杨程顺着她的话仰起了头，国内空气质量差，夜晚的天都是灰霾的，挂着几颗惨淡的星，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主人公在的地方都谁碧海蓝天风景如画。但眼下寒风阵阵，林言冻得鼻尖通红缩着脖子，长椅上的油漆斑驳地脱落了很多，身后的树木干枯狰狞着，偶尔有幽灵一样的野猫蹿过脚边，怎么看都没有丁点儿浪漫的气氛，可就是这样惨淡的光景下，杨程的心里仿佛绽开了有一处微微地裂开了缝隙，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扩散要将心脏包裹。
林言感觉到肩上突然加上了些许重量，脸颊被什么毛茸茸的的东西扫的痒痒的。在她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瞬间僵直了身体，连呼吸都跟着屏住了。
“我方才许的生日愿望，是想偶尔，就只是偶尔，能有个肩膀让我靠靠。”杨程语气萧瑟，林言听了不禁有些心疼这个看起来一丝不苟高高在上的男人，他此刻就像个受伤的小兽一样，绻起来舔着伤口。林言微微地放松了身体，让杨程在自己肩上靠的更安稳些。杨程绵长而温热的呼吸扫过林言的脖子，林言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愿望……是不能说的，说了，说了就不灵了。”林言结结巴巴的地说。
“没关系，它已经实现了。”
林言在这莫名异样的氛围中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暧昧，但见杨程说的坦然而澄澈，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复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