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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3)

公安局的信访接待人员,给谢玉霞通报了情况,告诉她,“周家发”是个冒名顶替的逃犯,她丈夫的真实姓名叫王子州,是南江市的一名被判处了死刑,在就要押赴刑场执行枪毙的前夜,从公安局看守所脱逃的江洋大盗。并将王子州在审讯中所做的,有他本人签名及按了指纹的供述笔录复印件,和与南江市公安局联系的电话记录及传真电报给谢玉霞看了,她这才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但是她脑子里始终也没有弄明白。在她看来,“周家发”是那么一个优秀得近乎是完美无缺的男人,怎么就是一个罪不可恕、被判处了死刑的逃犯呢?

谢玉霞的父亲谢世友毕竟阅历较深,谢玉霞向他一通报公安局提供的关于“周家发”的情况,他就不再怀疑是公安机关弄错了。

谢世友对谢玉霞道:“他太能伪装了,他把你我都骗了!公安局不会弄错的!”

谢世友喝了一天闷酒之后病倒了。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羞愧,后悔,又暗自庆幸……羞愧的是,自己不辨忠奸黑白,引狼入室,把自己的女儿也给害了。他无法面对他唯一的亲人——女儿玉霞,也无法面对“昌盛砖厂”的二十几口工人。他后悔的是,轻信了王子州编造的谎言,为什么当时就不多一个心眼,背着他打个长途电话,向“周家发”所在的荆州市郊当地询问一下呢?那样的话,“周家发”的谎言岂不是就能不攻自破了吗?谢世友庆幸的是,幸亏公安机关这时揭穿了王子州的庐山真面目。如果再让他潜藏一年半载的,到时候他将“昌盛砖厂”的积蓄卷包而逃,那么自己和女儿辛苦半辈子的血汗钱就付之东流了。那时候将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对自己和女儿,对整个“昌盛砖厂”的工人的伤害,将会更大更深,后果更加惨重。他从心里感谢公安机关,使他免遭灭顶之灾。

谢玉霞思想上的弯子始终转不过来,她与王子州以夫妻关系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有了感情。客观地说,王子州对她还是不错的,处处宠着她、让着她,没有让她生过气。她至今也不愿意接受王子州是死刑犯、在逃犯的残酷现实,对王子州也恨不起来。善良憨厚的她竟然没有去想,王子州对她隐瞒自己的罪恶,就是对她和她的家人最大的伤害。

四天后,南江市公安局由两位公安民警和李铁兵等两位武警组成的四人押解小组,赶到了塔城,负责接收并押解王子州回南江市。办理完交接手续,王子州被从看守所的监房里提了出来。谢世友父女事先得到塔城市公安局的通知,可以赶到塔城市公安局看守所,见王子州最后一面。

谢世友和女儿谢玉霞都去了看守所。谢世友要看他这个掏心掏肝诚心相待的人,此时对他还有什么话说。随着一阵铁链拖过地面的铿锵声,戴着脚镣手铐的王子州走出了监区的大门。他远远地望见了谢家父女,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们面前,“嘭嘭嘭”地磕了三个响头,道:“谢厂长,我觉得我没有资格称您为岳父,也没有资格称玉霞为妻子,我对你们不起!你们对我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我已经无法报答了,只有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你们吧!”说罢,不禁热泪双流。

真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王子州被南江市来的武警李铁兵及公安民警押上了警车。他们将由塔城市公安局的警车护送至乌苏市,转乘火车至乌鲁木齐市,再转乘飞机至南江市。李铁兵和南江市公安局的民警是乘火车和汽车来塔城市的,路上花费时间太长。返回时押解有犯人,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优先考虑选择乘飞机。

王子州被押解回南江市以后,又一次轰动了南江市,成为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的新闻。武警中队上至中队长薛成,下至全体新老战士,听说王子州重新落网,个个都欣喜不已。

就在王子州被押解回南江市不到一个星期,真正的杀人犯周家发也在福建的石狮落网。周家发始终也不知道,正是王子州偷窃了他的居民身份证,由此引发了导致他彻底毁灭的这场人生惨祸。这是王子州犯下的又一桩罪行。虽然这笔账不能完全记在王子州的头上,但是毕竟是因为周家发的居民身份证被王子州偷窃,为龚丽华与杨华生的堕落与苟合创造了契机。如果没有龚丽华找杨华生补办居民身份证这档子事,也许他们之间的偷情苟合之事,就永远地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1986年李铁兵的最大收获是在十一月完成了长篇小说《军营里的橄榄林》的创作,几经修改,定稿后以“铁军”的笔名,投往人民武警出版社。负责书稿审读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责任编辑亚力,看后为小说精巧的构思和生动鲜活的人物及优美的文笔所折服,很快给李铁兵打来长途电话,告诉他小说的基础很好,约他马上去北京,作少许修改后,即可签约出版。李铁兵向中队请了为时两周的创作假后,便乘火车去北京人民武警出版社修改签约。中队和南江武警支队立即批准了李铁兵的创作假,并告诉李铁兵,如果出版社不能给报销旅差费的话,由中队按出差报销。

在进京的旅客特别快车的硬卧床铺上,李铁兵失眠了。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硬卧车厢里的大灯已经关闭,旅客们都已进入梦乡。列车在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上风驰电掣地疾驶,车轮敲击着钢轨,发出“嘎哒哒,嘎哒哒”的高节奏的声响,车窗外不时地有稀疏的灯火闪过。李铁兵陷入了沉思,回顾着自己入伍到武警部队服役以来几年的生活,酸甜苦辣都尝到了,自己的付出没有白费,获得了丰厚的回馈。今后自己还将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即便遇到挫折,也无怨无悔。直到凌晨两点多,李铁兵才躺到自己的铺位上,渐渐地睡去。

早晨八点多,旅客列车缓缓驶入北京车站。当接站的出版社女编辑亚力在出站口举着“南江武警铁军”的牌子接到李铁兵时,顿时两人都愣住了。

“李铁兵!怎么是你?!”女编辑一下子认出了李铁兵,忍不住惊讶地问道。

“原来是你!郑雅丽!”这时,李铁兵也认出对方正是郑雅丽。

两人尴尬地僵持住一刹那后,还是郑雅丽先开了口:“车子停在外面,请跟我来!”

李铁兵点点头,道:“好的!”

在车上,郑雅丽对李铁兵道:“先送你到武警总部招待所休息一下,十一点我和我们出版社文艺部张主任来你的房间,与你商讨小说修改的问题。放心,工作量不会很大,对你来说,三五天足够了。中午,我们在招待所小餐厅为你接风洗尘。书稿改好后,有空余的时间,我们陪你到北京的主要名胜古迹旅游景点走一走,也不枉进京一趟。你以前来过北京吗?”

李铁兵坦然相告:“这是第一次来北京。”

郑雅丽把李铁兵送到招待所预定好的房间后道:“招待所的条件很一般,只好委屈你将就着住吧。两年不见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李铁兵道:“可是你的变化不小,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说实话,我一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记得,好像你对武警不是很认同,不知道你怎么会进入武警系统的?”

郑雅丽道:“别说了,当年我对武警知之太少,真是太幼稚了。我在学校就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系硕士研究生函授班,毕业后,正赶上新成立的人民武警出版社需要编辑人员,我就来了。工作了几年,我才开始真正了解武警。要说真正深刻地认识武警,还是看了你的这部长篇小说以后。这还得要感谢你呢!我从你的小说里看得出,你这些年过得不错!”

“啥叫不错呀,小兵一个。”李铁兵淡淡地道。

“不对吧?我开始把电话打到省武警总队给你请创作假,他们说你是南江武警支队的干部了,在南江武警政治部工作,让我与南江武警支队联系。我又把电话打到南江武警支队,支队告诉我你暂时还没有上任,眼下还在南江武警中队呢。行了,我先走了,你休息休息,我们一会儿再过来。”

郑雅丽走后,李铁兵擦了一把脸,想躺下假寐一下,以补充昨晚睡眠的不足。可是因为与郑雅丽的意外相遇,令他思绪万千感慨不已,根本没有睡意。只好下楼走出招待所,到附近的街道和超市去闲逛。

军人和武警办事,都非常守时。上午十点五十分,李铁兵回到招待所自己的房间不久,就听到了敲门声,这时外面的广播喇叭里正好传来十一点的报时声。

李铁兵打开门,郑雅丽带了一位年近四十的,戴眼镜的男子出现在门口。郑雅丽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文艺部的张主任,他是你这部长篇小说的二审编辑,你的书稿具体的修改意见,由张主任跟你谈。”说完,从提包里取出书稿及几本空白稿纸,一起交给李铁兵。

张主任与李铁兵握手寒暄:“旅途辛苦,刚到就给你压任务,真不好意思了。因为考虑你在北京的时间有限,先告诉你修改意见,你可以尽早进入思考状态,这样有利于你修改作品。等作品修改定稿后,让小郑陪同你在北京各处逛一逛,放松放松。”

张主任顿了一顿,继续道:“小郑是这部作品的责任编辑,她对作品极为赞赏,评价很高,一看完就竭力向我推荐。我接过书稿后,花了一整天加大半夜的时间,一口气看完了作品,的确写得很好,让人一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看得出你对长篇小说的驾驭能力很强,从整体故事框架的构思,到人物的设置都恰到好处,人物的形象血肉丰满,生动感人。主要人物的情节也很抓人,细节真实,可读性强。可能是时间上的问题吧,个别地方略显粗糙,有的地方挖掘不足,让人看了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还可以往深处发掘,这样能更好地深化主题。你也不必紧张,这些都是一些枝蔓上的问题,不会对作品伤筋动骨,工作量和难度都不会很大。说实话,这些问题我们的责编也可以动手修改。但是考虑原作者对作品的整体把握会更准确一些,还有出于对语言风格的统一、叙事方式的流畅等考虑,所以最后决定,还是请你来京修改。”

张主任具体谈了修改意见后,问郑雅丽还有什么补充意见没有,郑雅丽摇头道:“张主任说得很全面,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郑雅丽明白,要作者修改作品,最忌讳的就是意见多头,让人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接下来,张主任设便宴,为李铁兵洗尘接风。

在招待所小餐厅的一个包厢里,司机已经按张主任的吩咐,先点了涮羊肉、烤鸭、水晶肘子、糟鸭肝四道地道的北京菜。张主任让李铁兵接着点菜,李铁兵推脱不过,只好点了口蘑闷豆腐和拔丝山药两道素菜。酒是北京红葡萄酒。这是三年多后李铁兵和郑雅丽再次坐在一起进餐,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但是谁都没有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历史的一页已经翻过去了,何必再揭这个伤疤呢!除了司机不能喝酒外,张主任和郑雅丽轮番给李铁兵敬酒。被敬、回敬,作为客人,李铁兵与东道主在人数上是二比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好在葡萄酒的度数不高,才侥幸未喝醉。午宴结束,李铁兵回到房间,一觉睡到吃晚饭时才醒。

由于张主任的修改意见说得很具体,李铁兵的小说修改得十分顺利,一周便定稿通过三审,与出版社签定出版协议。郑雅丽陪同李铁兵,由司机开着车,先后到天安门、王府井、西单、故宫、明长城、十三陵、颐和园等处转了转,由于有司机在场,彼此都没有涉及像“成没成家,找没找朋友”这一类私生活的敏感话题。

离京时,郑雅丽到北京站为李铁兵送行,给李铁兵买了一些果脯蜜饯和宫廷糕点等北京特产,并交给他一张名片,让他有机会来北京和她联系。李铁兵收下北京特产和名片,也邀请她有机会去南江市做客。李铁兵赶在1987年元旦前夕回到了武警南江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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