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轻轻带上门,静悄悄地转身打算离开,突然黑暗里有人伸出一只有力的胳膊,慢慢靠近他。还没等到那只手碰触他,他反应极快地用手抓紧反制,将那个人撞到走廊墙壁上。
“哈,50年了,你还是这么警觉,背后长眼的家伙。”被他抓住的男人推开他,铁制的下颌闪闪发亮。
是刚回来的“冥河”军团长迪斯马克斯。
“迪克?”里昂松开手,“刚见面你又想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他早就注意到老友的下颌断了,接上了铁下巴,但是他没有开口问怎么回事,他恪守风度礼仪,如果别人不说,他绝对不会去戳他们的伤口。
他们是一起从铁狱庭的士官学院毕业的,在他们一同进修的那一届,士官学院实行全时无地战斗修分制度,即,无场地限制,没有休战时间,学生们可以无时无刻互相挑战,成功的赢得学分,被打败倒扣学分。这个制度在当时逼疯很多人,因为连在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甚至上厕所的时候,都可能有全副武装的同学院哥们从旁边的坑位里跳过来,对你发动攻击,而你手上只有一卷手纸……为防止这种情况,那一批学员养成了上厕所都要带把刀先勘地形的习惯。
而里昂与迪斯马克斯堪称学院双璧,这两个男人都在最快的时间里修满了学分,彼此不相上下,扬名士官学员,把半身像放到了荣誉走廊里。里昂出名是因为他总是能躲开背后的偷袭,从没有人能从他的不败战绩上啃下来一点学分,而且在混乱无德的大环境下,他保持了绝对正派,绝不偷袭别人,每次邀战都光明正大下战书,然后让对方约时间地点,控制力道点到为止,有个别受伤的,他还主动背着同学去治疗室。
而迪斯马克斯出名是因为他能偷袭绝不正面挑,能群殴绝不单打,能下绊绝不手软,跟出身贵族的里昂不同,他本是南域废城里流窜的小混混,手段毒辣,组织能力一流,成功恩威并施在学院里就组建起了小团体,那些怕被坑的只能跟着他四处坑人,被他们打败在浴缸里和厕所里的人数不胜数,而且迪斯马克斯坚持自己上最后一击,所以干活大家来,但是学分他一人拿。
这样的结果是,两人毕业后,里昂一路奋斗,不断晋升,而迪斯马克斯接管了“冥河”,后被外派——让流|氓去管流|氓,然后让他们滚远点——这是很多人猜测的铁狱庭的意思。
“怎么在门外看看就走了,为什么不干脆进去和小女朋友亲热亲热?”迪斯马克斯靠在走廊墙壁上,铁质的下颌与牙齿敲出声音。
“她刚刚才醒,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里昂说话似乎逻辑有些乱,掩饰一样望向地面。
同样是冷峻的男人,里昂看起来像千仞的山,开阔无垠的雪原,而迪斯马克斯则带着一股阴枭狂傲的味道,残缺的唇沟像一柄缺口的刀。
“她成年了吗?”
“你指谁……当然。”
“那就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我还以为你在玩小女孩,既然她成年了,你就应该用对待一个女人的方法对她。”迪斯马克斯搭住里昂的肩膀一起走出走廊,“我50年没有回来,铁狱庭居然已经有娘们当高层了,凭什么?你确定她不是和鸦巢的长老另劈一腿?独立党冲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和厄里亚斯那老头儿共进烛光晚餐。”
“她和厄里亚斯绝对没有那层关系,这我可以肯定。”里昂双手撑到铁狱庭露台上,望着广大的颉罗迦莱城,“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说来话长,我倒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迪斯马克斯也靠在栏杆上,“当我派人去把你的新女朋友从独立党人的手里抢下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记得你当时也在那条街区。”
里昂沉默了。
“我问过你的属下,他们说,你和一个屋顶上的独立党的女人对视了很久……你怎么没动手,击杀她,或者抓她回来?你可以的不是吗?”
里昂仍是一言不发。
迪斯马克斯笑了,摆摆手:“又来了,你就是这样,不会撒谎,遇到难答的问题只有装聋作哑,那我把话挑明了吧,那女人是不是摩珊?”
里昂与迪斯马克斯当年都是士官学院中的佼佼者,而且宛如光暗两极,很多人都猜测他们总有一天会针锋相对地干一场,一决胜负,但是他们真的相见的那一天,两个人都没心思打架了。
他们当时在教务处里,彼此怒气值全满,里昂已经准备好回去下战书但这次他不打算点到为止,迪斯马克斯已经想好让手下小弟拿着板砖在厕所里打埋伏。
然后,开门进来的那个人,瞬间让他们俩的怒气值归零。
很多年后,里昂想起柔光里款款走来的那个倩影,都以为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大地之母,巨人族传说中女性的极致,男人的理想。而迪斯马克斯当时觉得,自己那些珍藏的小X书都是粗制滥造,梦中情|人轻轻一笑就把那些都比下去。
里昂的大地之母和迪斯马克斯的梦中情|人叫摩珊,是高他们一届的学姐,当时已经是助教和临时特派员。
“在外50年,刚开始除了你的信以外,摩珊也会写信给我。”迪斯马克斯点起一支烟,叼在铁下颌与上排牙齿之间,“我在边境苦熬,每天把你们的信翻来覆去地看,跟那些蛮女上床的时候都在心里骂鸦巢的老头子们。”
里昂捏住了拳头。
“后来有一天,摩珊的信突然断了,你也不写信了,我急得要命,几乎想从那儿逃回颉罗迦莱看你们。可只等来了铁狱庭给我派特殊任务的通知,说你当上了最高审判长,而摩珊当了叛徒,杀了我们不少人。”迪斯马克斯笑了一下,“简直做梦一样,上一封信你们还都好好的,跟我说铁狱庭的近况,开开心心地笑,我甚至觉得铁狱庭失陷了你们都战死了,信是敌人送来骗我的这样的解释还靠谱一点。”
“我很遗憾……”里昂还没说完立刻被迪斯马克斯打断。
“别,别跟我用这种腔调说话,你知道我不吃这一套。我一直不相信这些,我想或许摩珊也跟我一样被派去执行特殊任务,所以对外放了假消息,偏偏从那时起我的任务要求偷偷奔波,我再也接不到你的信。直到这几天,我见到了摩珊,她真的投靠了独立党,带着一群穿白制服的门徒,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那是她。”他捏着烟沉默半晌,“我们的队伍干了一架,她带着人跑了,我们比赛一样奔向颉罗迦莱城。”
风吹过铁狱庭的露台,两个男人都不说话。
“她为什么会和你对上?”里昂问道。
“因为我抓到了他们的领袖。”迪斯马克斯弹飞没抽几口的烟,“我抓到了【织梦者】,独立党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