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过去了,大年初二也过去了,雪清总想找机会谈公公的事,但是老爸总是笑迷迷的让她开心,并且与她玩扑克,看电视,与雁儿做游戏,让她没有机会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他也不想听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有好几次,雪清欲言又止,老爸心里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制止了她。春节本来就是愉快的嘛,为什么要让那些不愉快的事来干扰快乐呢?
大年初三,给老爸拜年的人陆续来了,雪清又有了做不完的事,她要为老爸接待客人,烧茶倒水,生火做饭,上街买菜,陪客聊天,玩牌下棋,与女儿做游戏等等,这些事让她忘记了时间,冲淡了回忆。通过这几天的休息,她也从老爸那里学到了一招:
让事业去忘记心灵的痛苦,让忙碌去冲淡过去的回忆。
大哥也给老爸拜年来了,老爸叫雪清做大哥最爱吃的酸汤面。这是最具有秦川地方风味的汤面,大哥在部队里经常吃食堂,在食堂很少有机会吃上这种面,因此,一回到家或到了亲人这里,就要吃这种面。这种面不要大鱼大肉,不讲什么排场,就是那种又酸又辣又可口的咸菜难找。雪清爸虽是一个单身的老头,可是却特别爱生活,他竟有兴趣自己弄一点家乡风味的酸咸菜。
因此,亲人或者好朋友来了,他能满足他们的要求。雪清视大哥为最亲的亲人,她见大哥来了,真是太开心了,她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下厨房做出了最好吃的酸汤面。她一共做了四碗:第一碗送给老爸,第二碗送给大哥,第三碗端给女儿,最后一碗才留给自己。他们四个人围坐在桌旁,有滋有味地吃着,叫着,笑着,闹着,大家都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可以说,他们四个人是三代同堂,像这样难得的团圆还是第一次呀,大哥用录象机录下了这次相聚的场面。他们非常珍惜这次团圆的机会,虽然这里没有年夜饭的排场,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鲜花佳肴,没有丝竹管弦,可是这种亲人之间的无障碍沟通,这种亲人间的透切理解与信用,这种三代人之间的相互体贴与关心,这种没有任何目的和阴谋的谈笑与聊天,是多么难得,多么可贵,多么值得永远地回味,他们只恨相聚的时间太短了。
他们吃完了酸汤面,又围着桌子无拘无束、天上地下的谈心、聊天。这时,雪清无法回避自己面对的残酷的现实,在亲人大哥面前,她和盘抖出了自己在除夕之夜,与公公发生矛盾而走出了那个家的经过。老爸听了大吃一惊,大哥听了非常气愤,他毕竟是一个经历过戎马生涯的军人,对不平之事十分愤激。老爸长吁短叹,他忽然叹起女儿的命运来。大哥却不相信这一套,他说话非常直爽:
“妹妹,我看这种公公不要更好,我早就跟你讲了,那个家既需要你又容不下你,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了,现在你出来了,你就解放了,你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家去了,还是听哥一句话,另外成家吧。”
这是大哥要妹妹另外成家的第二次正式建议了,而且这一次雪清已经被逼到墙角,面对大哥的正式建议,她是怎样想的呢?
雪清考虑了很久,然后对大哥说:
“这几年我舍不得离开那个家,一是我对天晴太痴情了,二是我不忍心抛开那个瘫痪在床的婆婆。现在那个公公既然敢打我,也就是不准备要咱娘儿俩了。我是丁家的血脉,我不能为丁家丢脸,从我气愤离开那个家后,我就不准备回去了。至于另外成家的事,我还是不急,再慢慢考虑吧。”
老爸听了女儿的话,不惊不怒,还是默默无声。他认为女儿做什么事总是有点“倔”,但是又不想去说她,她的命运应该由她自己去掌握,让她好自为之吧。而大哥却喜欢直来直去,他是真心为妹妹好呀。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妹妹却不很听大哥的话,每到事后,才慢慢醒晤过来,回忆当初大哥的话,才有点后悔。大哥对妹妹说,你这种“倔”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变啊!
既然与家人谈起了心事,雪清就畅开心扉,与他们谈起了自己心底的想法:经过这几年的官场打拼,她已厌倦了这种内耗式的官场生活。再加上这几年在家庭内受的苦和气,她多么渴望过一种个性化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啊!要自由,要个性化,就得脱离官场,做个体户。
1990年的春天,在机关干部中,掀起了一股下海经商热。那时,经商成了一种时髦。本来在雪清的灵魂深处,就有一股不甘平庸、不甘寂寞、要打造自己的一片天下的雄心壮志,她曾经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
“雪清啊雪清,你愿意是这样永远受气受罪,窝窝囊囊地生活一辈子吗?”
“不,我不能这样活下去!我要做一只搏击云天的鹰;我要做一条翻江倒海的龙;我要做一匹骑骋千里的马;我要做一把脱颖而出的锥子。我向往海阔从鱼跃、天空任鸟飞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向往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我多么想做当代的女强人啊,我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吗?”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向大哥和老爸透露的时候,他们都瞪着大大的眼睛,老爸却摇头表示反对,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他向雪清提出了两个问题:你下海经商做什么生意?经商的资本哪里来?
雪清跟老爸和大哥谈起了自己的想法:她先从小本生意做起,例如把本地的苹果拉出去卖,再从当地把那里的特产拉回来。至于本钱,请大哥和老爸支援一点,她再从外面借一点。说到这里,老爸还是摇头说:
“你一个女孩子家,外面的治安那么乱,你可得当心啊,再说你现在的孩子还小,怎么办?”
雪清回答说:“治安乱,我不怕,我多加小心就是。孩子小不是问题,可以全托。”
大哥听雪清要准备辞掉工作,始终没有表态,他觉得这是一种冒险,风险很大,也不安全。但是,雪清却执意要下海,也许这是由她的性格决定的。
最后,她与老爸和大哥商定:先停薪留职一年再说。
1990年的农历正月初八日,雪清就正式向单位提交了辞呈,走上了下海经商之路。
下海经商是她在当时那个环境里,一个不容改变的强烈的欲望,这种欲望促使她走上了一条冒险的人生之路,从此她的命运充满了诸多的变数,大哥和老爸对她的性格无法改变,也只好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