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逃了多久,匪人在远离承禹他们,确定安全之后便在我眼睛上系上了黑布。
“你打算干什么?不打算放了我?”此前心中害怕的狂跳在确认承禹他们能安全后渐渐平息了下来,此刻即便见他不打算放了我,我也没有太多的恐惧。
“放了你?怎么可能!我赔了这么多兄弟的命才抓到你,自然是要拿你去交差了。”
交差?抓我去交差?今天这一切是因为我?又是谁要抓我?抓我过去如何?
“你今日若是不放了我,即便是你藏到天涯海角,煜王也会将你找出来,把你碎尸万段!”
“呸,臭娘们儿,废话真多。”他啐我一声,语毕又将我打晕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意识清醒了过来,但是浑身上下没有力气。
我缓缓睁开眼,这里上是一间堆砌柴火的农舍,我倒在铺着稻草的地上,手被绳子绑在身后。鼻腔里吸入的是潮湿的空气,这里的气温冷得让我想哆嗦。
我靠着墙吃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不知承禹现在如何,是否已无碍。
“小姐,小姐,那人醒了。”隔了不一会儿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孩子进来了。
窸窸窣窣一阵响后,另一个女子逆着光朝我走过来,待我看清来人的模样,发现这人竟是李雪。
派人抓我的居然是李雪!
“好久不见啊,煜王妃。”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既然你也知道我是煜王妃,那你究竟要做什么?”我皱着眉,好歹我也算是救过她,不求感恩戴德,只是和平相处也好。
“找你聊聊天。”她这话分明当我是没脑子,哪种聊天这么个聊法?
“放肆,你们是不想活了吗?”我瞧着她,眼神像要把她射得千疮百孔。
“大胆,你怎么和曜王妃说话?”旁边的婢女朝我呵斥。
曜王妃?
“翠儿,你别给她一般见识,她定是还不知道这一消息呢。”李雪说完上前一步,蹲在了我身旁:“昨日晚些时候,皇上便送了帖子过来,将我赐婚给了曜王呢,日后我与你平起平坐,休要再我面前耀武扬威。”
曜王温承启,太后娘娘二子,是承禹嫡亲的弟弟。
“哈哈哈哈……”我止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雪瞪着我。
“笑你傻,笑你没脑子啊。”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明知自己要嫁的人说是曜王,这个时候却派人重伤当朝王爷,挟持王妃,这王爷还不是别人,他是给你写赐婚的人嫡亲的弟弟,是你未来丈夫的嫡亲哥哥,你说你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你以为皇上能给你赐婚,就不敢让你们家爬都爬不起来吗?真是可笑,你那在朝中为商的爹爹竟没有教你这些道理?还是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脑子的傻子?”我讥笑道。
“呸,你以为你自己多高贵呢,不过是令人摆布的一颗棋子。自己嫁的丈夫,就是杀自己爹娘姐姐的仇人,你还心甘情愿的为他做妻子,真是可怜。”她是恼了,竟开始口不择言。
见我听了她的话却不为所动,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当初我心系煜王,求着阿爹帮我想办法让我嫁到王府,他却死活不同意,我还怨他恼他呢。如今才知道他不让我嫁过去其实是在保护我,毕竟他正室的爹娘和姐姐皆因他而死,最可怜也不过如此。这皇室啊,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谁又能猜透,又有谁能看透呢?我若是嫁过去,还指不定会被怎样呢,诛九族或是灭满门,哪个都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可是不会如你这样铁石心肠。”
“简直一派胡言!你今日铤而走险的抓我来此处,莫非就是为了说这些话让我难受的?”我喝道。
我怎么可能会信她的话,也不知为了什么竟编出这些话来唬我。
若不是承禹在那日救下我,我可能早就成为那山匪的刀下亡魂了,况且嫁与他后,他待我如何我心知肚明,这女子什么都不知道谎话却是信手拈来。
她取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你要是不高兴了,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了。”
“我与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何这样做?”
她闻言将手中的手帕朝我脸上丢来,扯着嘴角:“无冤无仇?谁告诉你无冤无仇就能相安无事的过一生了?不可能的!”
她伸出手捏住我的下颚,缓缓吐字:“你嫁给了温承禹,就避免不了皇室的纷争,再加上温承禹他是一个让多少女子倾慕的人啊,所以更避免不了来自陌生人莫名的嫉妒和恨意。无怨无仇便能相安无事这句话,也就拿来哄骗一下小孩子。”
这个世界上遭人记恨,在有很多时候是不需要任何缘由的。有时候恨一个人,讨厌一个人,想去伤害一个人,不需要对方做出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或许就是你太过美好,再或许是你得到了他们得不到的东西,过上了他们想过却不能过上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想单纯的毁掉你罢了。
你越是刻意去回避的事,越是有可能自己找上门来,让你措手不及。
可我从没有想过,恨能够让一个人面目全非,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为了让对方不好受。
“你就不怕我禀告皇上?”我冷笑一声。
没想到李雪也不怕,反而轻轻一笑:“你去禀报又能如何?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就是我做的这些事儿?凡事都得讲证据。即使你有证据,待我嫁给曜王,皇上也会碍及兄弟情面,又能把我怎么样?更何况你还没有证据呢。”
我冷笑出声来,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那我就要叫你留下证据!”
说完我一把抽出勾玉,在她手臂上刺了一刀,顿时她的手臂就血流如注。
其实在她还没有进门时,我便摸索出别在腰间的勾玉,在同她说话的间隙将绳子割断了。
“啊……”她大叫了起来,捂着手臂却见血还是从她指缝间汩汩流出来。
“怎么小姐?”刚才出去的婢女又跑进来。
见李雪受伤了,她大骂我是贱人,又提起脚朝我踹过来。
我一侧身,反手将她手扣住,将勾玉横在她脸颊上。这个模样的女子真是弱不禁风,根本不需要使出承禹和大哥教我的防身之术便能将她拿下来。
“你若是敢动或是敢乱叫,我便将你双眼刺瞎,再不济在你这小脸蛋上划上几道口子,你这娇嫩的脸日后便再也不能出去见人了。”我冷冷的威胁道。
“你是大夫……”
“我是大夫又如何?我从不救心术不正之人,我救你家小姐的命过,却落得如今她这般对我。你们若是敢伤我,自然我能救人也能杀人。”我呵斥道。
“小姐,不好了!”又有个男子跑过来,见我架着那婢女,李雪又受伤了,他一把抽出剑朝我摆出架势来。
“怎么了?”李雪声音比刚才小了好几个度,应该是失血不少。
“外面高将军亲自带人在搜查,马上就会查到这儿,我们赶紧走。”那男子也很是紧张。
“走!”李雪瞪着我,却拿我没有办法。
我也松开那婢女,一脚将她踹到李雪身旁。
“小姐,要不要杀了她?”那婢女提议。
“你觉得几时能杀死她?说不定还没杀死,她那姐夫便将咱们抓住了。”李雪这时倒很是有自知之明。
说完,男子在前,婢女在后搀住李雪,三人迅速的逃走了。
我一把跌坐在地上,哪有方才那般的气势,若不是姐夫来得即时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清洛……清洛……”是姐夫在唤我。
“姐夫,我在这儿……”我出声回应。
不一会儿姐夫带着官兵们围了进来。
“清洛你怎么样?”他着急的问我。
我摇摇头,带着安慰的笑意:“多亏姐夫来得快,我无事。”
见我只是受了伤,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是欣慰的笑:“没事儿就好。”
“王爷如何了?”
“王爷昨日回府后便宣了太医过去,阿然也在守着他。我是昨日夜里就出来的,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也不甚清楚,但我想应该是无碍的。”姐夫接过旁边递来的披风为我披上。
我原来已经被挟持一夜了。
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还好伤得不是很严重,不然可能我早就一命呜呼了。来了人给我简单处理一下,上了药又缠上细布,姐夫就带着我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我将所有的过往讲给了姐夫听,他十分诧异,毕竟才下旨赐婚不久,李雪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这不是明摆着自寻死路吗?
“无论如何,掘地三尺都要将人给朕找出来,朕倒是想看看是何方人士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竟敢行刺皇室,甚至还挟持王妃!”在廊下我便听到了皇上的怒吼。
我进了屋才发现,承禹闭着眼躺在床上,皇上皇后娘娘、母后、大哥大嫂、二姐、还有高公公竟都在屋里,地上还跪了一圈不认识的人。
“清洛丫头回来了!”
最先看到我的是母后。
“臣女参见母后,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我迈进屋内,朝屋里的人施礼。
见我一进去,一群人就将我围了起来。
皇后:“清洛怎么样了?”
母后:“脖子怎么回事儿?”
大哥:“过来让我看看看。”
…………
“多想大家担心,脖子上的伤没有大碍,清洛没事儿的。”这么多人关心着我,好生令我感动。
“没事就好,没事儿就好。”皇上点了点头,又接着问我:“可有看清那匪人的模样?”
“回皇上,臣女虽没看清匪人作何模样,但我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皇商李慕的小女儿,李雪。”
“李慕之女?”皇上反问。
“是的,臣女在被挟持之时,刺了李雪左臂一刀,还有这手帕也是李雪所有。”我将手帕递给皇上。
他接过后将手帕展开来,左下角绣的“李雪”二字便露了出来。
“简直胆大包天!朕才为她赐婚,她居然就做出这事情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李氏家族在治理天下呢!”皇上震怒,一把将手帕丢在地上。
“陛下息怒!”皇后娘娘赶紧扶住他。
“清洛,你不必担心,朕自然会给你给承禹一个交代。”皇上唤来高公公,让摆驾回宫。
“清洛你好生照顾承禹,自己也快点将伤养好,见你和承禹都无事便安心了,哀家同皇上皇后一道回宫了。”母后过来拍拍我的手背,一脸担忧。
“臣女恭送母后、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母后和皇上皇后娘娘一走,也带走了不少人,方才拥挤的屋子一下空开了不少。
“清洛……”大嫂脸色有些不好。
“嫂嫂,我没事儿。”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感觉打住她,对大哥说道:“哥哥,你赶快带嫂嫂回去休息吧,待会儿我怕我一担心嫂嫂我就有事儿了。”
“那你自己好生养着啊。”大哥也不再说什么,他自然是明白我的想法的,劝着大嫂回去了。
“二姐,承禹……怎么样了?”我坐到床榻上,见那平日里温和的脸此刻煞白着,心中的抽疼又一阵阵的上来了。
二姐起身走过来将手搭在我肩上,安慰我道:“他没有大碍的,伤口虽凶险却未伤及要害,太医们来看过后上了药,又守了一夜。现在还昏睡着是昨天夜里发了高烧,还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
“二姐……谢谢二姐……也谢谢二姐夫……”我心中所有的感情在这安静的时刻一下子涌了出来,一把搂住她的腰大哭了起来。
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轻声道:“你没事儿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等情绪稳定后,我想起她也守了承禹一夜,二姐夫也是找了我一夜都没有休息,便请他们回府了。
待人都走尽后,我才能好好的看看承禹。
他沉睡着,苍白着脸,唇上没有血色,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微微皱着眉,貌似睡得并不安稳。
我伸出手想抚平那道褶皱,在我刚刚搭上去的瞬间,承禹反手将我手腕扣住,猛地睁开眼。
“嘶……”手腕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对上他的眼睛,看过去貌似他神智还未彻底清醒。
“承禹……”我嘴角弯着笑。
他眨了眨眼睛,眼神终于是清醒了。
“怎么样?有弄疼你吗?”他松开手,看着我的手腕。
“没事儿。”我垂下手藏到身后。
一个生病之人竟如此大的力气,都给我捏红了。
“你脖子……”他撑着手打算起身。
我一把按住他,摇摇头:“没事儿没事儿,你别担心我,好好躺着。”
但他还是挣脱我的手一把将我抱住,闷着声音道:“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说什么话呢,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又怎么会见不到我?”
我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两片黄叶在树枝上摇曳着,似亲密的恋人,又似垂暮的老者……